头冷汗噼里啪啦地往地上砸,慌得他不停用衣袖揩拭,只是没有用。
“就没说什么话?或者彼此怎么称呼呢?”冉杰逼问道。
膳房总管知道事情瞒不住了,便是此刻他不承认,跪在他身后的司房管事,还有寝殿伺候的宫女们,总有人会开口,索性眼一闭,张口道:“奴才有次领赏退出时,因走得慢了一步,无意中听见,赵旭自称朕,还唤,还唤那个女子爱妃。”说着抬手指向躲在谢阿巧怀里,兀自哭个不休的谢阿好。
轰——
此语一出,如同炸雷,在整个福丘隰原炸响。
众人都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心脏扑通乱跳,仿佛眼前尽是血流成河模样。
有些胆小的举子已吓得拉着身边人,扑通跪在地上。
赵旭听见这话,实在无从辩驳,不知是吓的还是装的,又一次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只有赵璃唇角溢出鲜血,却还勉强站着,不肯跪下。
申屠景微微垂了头,顶上金冠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双眼,只露出紧抿的唇角。
明明他一句话没说,众人却都觉得心头如同压了巨石,简直要喘不过气了。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一瞬间,申屠景睫毛轻轻颤了颤,所有人的心跟着颤了颤。
“刑部尚书,赵旭罪行查清了吗?该当何罪?”申屠景忽然点名问道。
尚旻可是两朝元老,也做了十来年的刑部尚书了,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可是今日猛地被申屠景点名,还是吓得浑身一哆嗦。
查清?什么叫查清?那些杀人害命,卖官鬻爵的事都不提了,单单冒名选妃,假冒皇帝,就是僭越,是大不敬,放在赵璃身上,更是司马昭之心。所以皇帝的意思是什么?这罪名,他可定不了。
可是,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季元正、钱骏、钱越和冉杰,再想想近来京中关于赵璃的风言风语,尚旻打结的舌头又不能不抻平了。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赵璃忽然向他投去意味深长的一暼,并比了个二的手势。
尚旻看着那个“二”,忽然想起来他的二儿子尚仇,他唯一的嫡子,整日跟在赵旭的屁股后面打转,更是赵旭的死忠。赵旭在燕园鬼混,那他儿子呢?
又是一道雷在尚旻脑海里炸响。怪不得他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原来是这件事。
尚旻顾不得申屠景坐在上首,还在等他的回答,猛地扭头,看向人群里他的儿子。
果然,尚仇面如死灰,要不是身后小厮架着,恐怕已瘫软在地。
就冲他这样子,说燕园的事与他无关,尚旻自己都不信。
“咳咳,尚大人,陛下等你答复呢!怎么,莫非尚大人判不得这案子?哦,本官想起来了,尚大人之嫡子似乎与赵旭交情莫逆,莫非尚大人是要回避?”冉杰阴阳怪气道。
冉杰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上头听见自个儿名字,十分不争气,眼一翻,腿一蹬,步了赵旭后尘。
本来众人神色都十分异常,也没人觉得尚仇如何,可是见他这情状,傻子也明白了他是做贼心虚。
尚旻哪里还敢再耽误,当机立断道:“赵旭行为大不敬,按律当斩立决。”
不管冉杰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毕竟全程审判中,所有人都只提了赵旭,从未点名旁人。这等牵一发动全身的大事,就看皇帝要不要一网打尽了。
只是这天下虽是皇帝的,却断然不能没有臣子为他打理。
尚旻不信有赵璃这个靶子在前,申屠景还有闲心冲旁人下刀。
尚旻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庆幸赵璃那样一手遮天,树大招风。
果然,申屠景只淡淡看了昏倒的尚仇一眼,便道:“准奏。”
尚旻憋着的那口气还没放下去,就见身边站着的赵璃突然动了。
“陛下且慢。犬子顽劣,却绝无犯上之心。他之所作所为全是受了旁人蛊惑,还望是陛下明察。”赵璃缓慢弯下身子道。
“旁人?”申屠景抬眸,目光灼灼盯着赵璃。
以刑部尚书尚旻为首,自家子弟平时没少巴结赵旭的人家,一颗心全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璃闭了闭眼,就要先推赵旭的心腹小厮出来挡刀。
“总不能是他身边的那群狗奴才吧?主子犯错,奴才顶缸,难不成是赵相家学?”申屠景讽刺道。
赵璃一口咬住了舌尖。
“啪!”申屠景抄起桌上茶盏,直接掷到赵璃身上。
谁敢给皇帝喝冷茶?滚烫的茶水裹着碎瓷片在赵璃身上脸上炸开了花。
“赵相还要糊弄朕吗?”申屠景厉喝出声。
哗啦啦,全场中人登时齐刷刷跪倒,以头触地,不敢受帝王雷霆之怒。
只有两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却是假扮孟景的司马瑛和申屠承佑。
申屠承佑巴不得赵旭早死,赵璃和申屠景不死不休,此刻满心都是看好戏的热情,丝毫不惧。
待他发现场上还有一个人没跪还坐在今科举子首位时,不觉对孟景刮目相看,暗暗生了招揽心思。
而司马瑛望着御座上脸色铁青的申屠景,一种难以言说的陌生感浮上心头。
这便是帝王的威仪吗?帝王一言,决人生死。今日能灭赵家满门,那她司马家的惨祸岂非仍会再次发生?
对,就是他下旨杀了我司马家满门!
父亲、兄长,乳母和长河,你们、你们死得好惨啊!
司马瑛思及此,忽地双目通红,凭空召唤出七星宝剑,口叱“剑去!”。
竟是飞剑直刺申屠景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