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气氛之下,陡然出现的响声也仿佛带着种惊心动魄的意味,慕韶光和程棂同时一顿。 只听见有个人在庙外高声说道:“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路经这里的客商,迷路了,想借宿一晚,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程棂不耐烦道:“没地方,别处去!” 但那人却不肯走,一边更加用力地拍门,一边哀求道:“这里黑漆漆的,已经转了很久,实在走不动了。还请通融一下吧,报酬都好说!” 庙门本来就没有被栓住,被他这样一通拍,自己就开了。 外面果然有两名商人打扮的男子果然拎着大包小包站着,试探着向内打量。 慕韶光道:“我们也是暂时借宿而已,请进吧。” 两人这才敢进门,似乎有点畏惧冷着脸的程棂,冲着慕韶光示好一样地笑了笑,就缩在了庙里的另一个角落中休息烤火,又取了东西出来吃。 虽然是在外面行路的人,他们取出来的食物可比刚才村子里给慕韶光和程棂端过来的饭菜都要丰盛多了。 不光有美酒,干粮,小菜,甚至还用树枝串了两只肥大的没毛公鸡,浑身抹了香油,在火上烤的滋滋作响,金黄透亮,越发将桌上的杂粮米饭衬的寒酸了。 但说来也奇怪,明明多了两个人,一团火,庙里却并没有变得温暖,四面的墙壁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那股挥之不去的死味也仿佛更重了。 两个男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吃喝了一会,等到鸡肉烤好了,左侧那人站起身来,冲着程棂和慕韶光发出邀请:“两位小兄弟,我们带了不少吃食,两个人也吃不了,你们的饭菜都凉了,不如过来一起烤烤火,吃点东西暖身子吧!” 慕韶光道:“这处镇子最近收成不好,闹了饥荒。两位现在带多了干粮,以后只怕就嫌不够吃了,还是该多囤些。” 左侧的男人苦笑着摇头:“我们已经知道了,原本是想来这里做些小买卖,现在看来确实没赶上好时候,打算明天找到了路就回老家去。客途寂寞,这里又透着股阴森劲,不瞒你说,我们也是想找人说说闲话,好打发些时间。” 慕韶光的眼波在火光之下微微一闪,微笑道:“原来如此,那就多谢邀请了。” 他走过去,半蹲在火堆前,伸出手感受着暖意,其中一个人又倒了一碗酒给他,笑着劝说道:“热酒下肚,那才叫一个暖和呢!” 慕韶光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赞道:“好酒!” 右边的男子哈哈大笑:“小兄弟果然是痛快人!咱们倒是一见如故。来,你再尝尝这烧鸡,不是我吹,老哥我在烹饪上的手艺,那可是堪称一绝!” 慕韶光接过他手里的鸡腿,冲着程棂晃了晃,道:“师弟,不尝尝么?” 程棂本来独自在阿寄端过来那只小桌子跟前坐着,若有所思,此时听见慕韶光叫他,才抬眼看去。 鸡腿没什么特别,但上面散发出来的气息简直香的古怪了,仿佛是小勾子下到了胃里,勾的人辟谷之后都忍不住饥火大炽,心痒难耐。 他静静坐了片刻,忽然起身走了过去,没接鸡腿,却一抬手握住了慕韶光的手腕。 慕韶光眼梢上挑,自下而上地掠了程棂一眼。 左边的男子挪了挪位置,笑道:“兄弟,这里坐。” 程棂看了慕韶光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腕骨,倏而,他朗声一笑,放开手将鸡腿接了过来,在慕韶光身边盘膝坐下,痛痛快快地咬了一口。 程棂道:“滋味倒是不错,就是这肉质仿佛有些老了,不大好咬。” 两名男子见程棂也忍不住了,眼中都有隐隐的喜意,听到他说肉不好咬,便笑道:“火烤出来的肉就是比炖的干,刚开始吃是这样的,吃惯了可越嚼越香呢!” 程棂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精壮的小臂,一手搭在膝上,又咬了一口鸡肉,漫不经心地道:“哦?那我再尝尝。” 慕韶光立刻将另一根鸡腿也递过去了:“来,师弟,这个也让给你。” 程棂:“……” 左边的男子见状,便又将慕韶光的酒碗斟满,笑道:“兄弟,你对你师弟可真好,什么都让着他先来,这我可得敬你一杯。” 慕韶光把酒喝了,心说太好了,在这里天天被魔头膈应,如今总算给我些施展手脚的余地。 他道:“不瞒大哥,我这师弟还在长身体,饭量也大,有日子没吃过饱饭了,碰上大哥如此慷慨,是他的福气。” 程棂:“……”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慕韶光那句“我有件事,非你不可”,一时表情抽搐,低头把鸡骨头咬的喀喀响。 男子眼珠一转:“两位以师兄弟相称,难道是在山上修行的高人?怎会也过得如此窘迫呢?” 慕韶光笑道:“二位抬举了,我们算什么高人,只是打扮的体面些,化缘容易罢了。” 左边的男子:“……化缘?” “对,所谓化缘,就是要饭。但最近要不来了,只能忍饥挨饿,勉强在这破庙里容身。” 程棂:“……” 偏偏慕韶光的语气和神情都很正经,那两名男子还信以为真,左边的男子甚至关切说道:“二位没有什么亲戚投奔吗?或者年纪轻轻的,去外面找个活计也好,不然这年头,化缘为生确实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