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形走廊用的是声控灯。白歆芮故意把脚步踩出声音,这样他们就不必交谈。灯光在他们面前亮起,又在背后暗下,有古典歌剧的氛围。
到了。
白歆芮进去前不忘提醒石韵潇:“就站这里,不要太近。”
这里太安静了。一点点声音都会被回声无限放大。
白歆芮出来,发现他站的位置比刚才更远。
她的脸颊爬上很明显的红。
怎么这么没用。厕所都不敢自己一个人来。
但他的表情很淡,一点也没有生气。
在今天晚上剩下的时间里,白歆芮继续练舞。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门外的一点安全感,黑夜不再是束缚她手脚的怪物。
凌晨十二点,她精疲力尽打开练舞室的门。
石韵潇还在,一个动作保持了两个小时。见到她出来,他合上电脑。
“累不累?”
白歆芮摇头:“今天很有效果,所以舍不得走。”
夜来有风,石韵潇把羊毛大衣脱下来,递给白歆芮。
她连连拒绝:“我都是汗。会弄脏你的衣服。”
石韵潇直接披在她身上:“衣服是用来穿的。”
两人并排,沿湖走回她的宿舍。她走里面,他走外面。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交钱啊。”
石韵潇扬眉,让她说下去。
“录节目晋级要交钱的。你是投资人,你不知道?”
石韵潇否认:“需要多少?”
白歆芮正色:“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问题在于,这笔钱交上去了,她的名次就等于是花钱换来的,这和她的意愿不一样。
“那白小姐的意愿是?”
没有路灯,白歆芮的眼睛却明亮:
“只凭自己的努力,干干净净闯娱乐圈。”
石韵潇垂脸,笑了。
白歆芮以为他不信:
“我知道节目的心思,我那么厉害,淘汰我,节目多有看点啊。”
“所以我更要努力,让他们怎么都淘汰不了我。”
看破综艺套路,她是通透的。对自己的实力有认知,她又是坚硬的。
加在一起,难怪她有的时候像钻石,有的时候又像水晶。
湖面送来薄薄的风。柳树的枝条一动不动,还没有到她们抽芽的时节。
汗湿黏腻,白歆芮伸出雪白的手臂,在栏杆上贴一贴,微微凉。
石韵潇十分郑重地望进她的眼睛:“你会的。”
他越是信她,越是为自己之前对她的臆测而愧疚难当。她小心翼翼的、笨拙到倔强的那点谋算,从来只在她自己和她自己的理想上。
他也有的。他刚刚留学归来,初投身集团事务,繁重的工作已经使他分身乏术,但他的眼前是无尽的旷野。
白歆芮没料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想抬眼看看他的侧脸,但是眼眶一热,只好重新低下头。
她当然会在意的。
她刚刚和这个圈子进行了第一波交锋。
她是带着很高很高的期待来的。她有能力,有学历,也有刻苦的努力。她呈现的结果也是合自己心意的。她虽然早知道圈子复杂,她一意孤行,脚步不会稳,但她不知道掏心掏肺的付出只能成为炒作的棋子。
她打动不了任何人。
除了她面前的这一位。
灯光亮了起来,已经到楼下了。
白歆芮从未觉得这条路那么短——明明每天早起赶路上课的时候她都嫌它漫长。
顺着室外台阶,一级一级往上,他们停在玻璃大门的外面。
她的泪痕挂在脸上,亮亮的。她好像领会到了什么:
“你不姓罗。”
这是一个语调下沉的陈述句。
石韵潇颔首:“嗯。”
心里有个声音说:如果她问,就坦白。
但她没有问。
她扬起下巴,故作轻松地:“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拿什么来换?”
石韵潇的心敲起闷重的鼓点。
她是不想问,还是不需要问?
如果是前者,他在她心里算什么。
如果是后者,他又算什么。
他烦躁地望进远离她一侧的夜幕:
“你想要什么?”
她的眼睛追着他:“我下个月28生日。”
石韵潇等她下一步要求。
是要礼物,还是什么。
但是她上目线全然舒开,星亮的眼眸闪烁着愉快的期许和不确定的犹豫。唇线轻轻上扬,有着玫瑰的形状和颜色,极为动听地:
“我想你来我的音乐会。”
石韵潇眉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怒松动了。
没有时刻,没有地址。
而他的行程表已经排到了半年之后。
“我会来的。”
得到肯定答案的白歆芮看起来很轻松,她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想了想,搭在手臂上。他的衣服很长,她要奋力举起才不让它拖地:
“衣服我借走了,洗完还给你。”
没等他回复,她倏地跳进那扇门:
“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