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极大,下人众多。且不说丫头婆子要分几等,便是杂役的也有等级之分。一等杂役负责在各主子院子里当值,主要是做一些跑腿搬东西的杂事。二等杂役负责府中的打扫清理,几乎没有任何油水。三等杂役更惨,做的都是一些杂活累活,比如说洗恭桶。
一旦沦为三等杂役,要么是得罪了管事,要么是老了残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自己的主子厌弃。
全府的恭桶堆集在一处,骚臭味儿冲天。
“这点活都干不好,今天的饭不想吃了吗?你少给老娘哭丧着脸,老娘瞧着就霉气。你那亲娘都被赶出府了,依我看她现在都是自身难保。大姑娘说了,你以就在这老老实实刷恭桶,别想着再回采薇轩!”一个尖嘴猴腮的妇人叉着腰,对着正埋头干活的灰衣少女口沫横飞。
灰衣少女一声不吭,垂着头刷着手中的恭桶。
那妇人见她不应声,越发来劲。
“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怪不得不讨大姑娘的喜欢。老娘看你可怜,你还不知好歹。老娘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要是不嫁我儿子,那就等着在这里刷恭桶刷到死!”
少女还是不说话,手里的动作却是发了几分狠。
那妇人冷笑一声,进了这地方的人还想出去,简直是做梦。这小蹄子还没吃够苦,等日子再一长没了盼头,必定会哭着喊着求她。
她儿子是府里的三等仆从,但三等的丫头可看不上她儿子,她儿子又看不上最低等的杂役丫头。她正发愁儿子的亲事之际,大姑娘院子里的子规姑娘不知犯了什么事,被大姑娘送了过来。
莫说是她儿子,她也一眼就相中了。磋磨了几天,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不肯服软。她倒要看看,这死丫头能犟到几时。
“我若是你,赶紧趁现在还有几分颜色找个好人家,免得到时候熬得没了人样,还沾了一身洗不掉的臭味,便是送上门别人都不稀罕。”
少女还是不应声,刷恭桶的力量又狠了一些。
那妇人站累了,坐下来磕起瓜子。她也不嫌臭,瓜子皮飞得到处都是。眼看着地上落一层,她命令少女打扫干净。
少女没动,依旧刷着恭桶。
“老娘喊你,你没听到!我看你还没明白,在这里老娘就是天王老子…”
她“腾”地站起来,突然“唉哟”一声捂着头。
“哪个不长眼的,敢用石头砸老娘!”
“你是谁的老娘?”
“大…大姑娘!”
少女听到这声大姑娘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姜觅走上前,睨着那妇人。
那妇人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当下连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大姑娘息怒,都怪奴婢这张破嘴,污了大姑娘的耳朵。”
“还不快去服侍子规姑娘梳洗更衣,今日我就把人领走了。”
子规就是灰衣少女。
“诶,诶,奴婢这就去。”那妇人挤着笑,捏着嗓子说话。“子规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
子规愣愣地被那妇人带去梳洗,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直到再次站在姜觅的面前,她才知道自己不是做梦。
大姑娘真的来接她了!
姜觅有原主的记忆,看到子规的神情心下不知叹了多少气。
子规是秦妈妈的女儿,而秦妈妈是原主的乳母。原主听信别人的搬弄是非,断定秦妈妈和自己离心离德,一怒之下将人赶出去。半个月前,原主又受了有心之人的挑唆,非要撵子规走。子规死活不肯走,原主便把人送到这里。
那妇人赔着笑,“大姑娘,奴婢照着你的吩咐,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关照子规姑娘。”
“辛苦妈妈了。”姜觅似笑非笑道:“子规,你也听到了,以后记得常回来看看。妈妈是怎么对你的,你记得要双倍还回去。”
妇人傻眼。
等到姜觅和子规走得没了影,她才恶狠狠地朝地上重重“呸”了一口。
子规亦步亦趋地跟在姜觅身后,总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她分明记得大姑娘在赶她娘走时说过的话,说她娘包藏祸心,主仆情分自那以后一刀两断。娘离开侯府后,她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艰难。大姑娘成天挑她的错,骂人的话一次比一次难听。那日大姑娘说的话言犹在耳,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一个背主之人,还说再也不想看到她。她牢记娘临之前的嘱咐,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开,大姑娘怒极之下让人将她送去洗恭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大姑娘会亲自来接她?
“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姜觅突然开口。“我梦到了外祖父。外祖父骂我忠奸不分,痛心疾首地教导我,还传授了我一身技艺。我醒来后如大梦一场,竟是觉得醍醐灌顶般清明许多,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糊涂,居然偏听他人挑拨,误会了你们母女。”
她和原主不是一个人,总得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子规自小到大常听秦妈妈念叨,说国公爷和夫人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姑娘平安顺遂,是以对姜觅这样的说辞深信不疑。
既然大姑娘都明白了,那月容…
不等子规问,姜觅主动提及月容。
月容受完二十杖之后,已被送到了孟姨娘的院子里。孟姨娘将其安顿好之后,这才得到姜觅把子规接回去的消息。
惊愕之余,孟姨娘亲自上门询问。
她刚到采薇轩,只听到屋内一声脆响,然后就听到姜觅的斥骂声。
“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连倒个茶都不会。若不是月容现在不能用,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