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雾叫人来,立了字据,拿了染红泥。
宋令月按完手印,又柔声道:“柳掌柜,我还有一事相求。”
“我俩无需如此客气,叫我雾姐姐便好。” 柳雾语气亲昵起来。
“我想托雾姐姐帮我打一只银凤镂花长簪,做寿礼,明日我便要。”
“这个好说,今晚我叫匠人给你做出来。”边说边接过伙计给的钱袋,递了过去。
宋令月掂量了钱袋,里头不止一两。大方地瞧一眼,十一个银锭。她也没有推脱这多给的钱,眼下她确实急需。
“小月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小月三日前刚及笄,尚未婚配。”
柳雾微点头,起身将宋令月送至门口,说话也随意起来:“我年方二十,刚丧了丈夫。若你不介意,可与我一同学做生意。”
“等我处理完家事,定来找雾姐姐。”
两人站在门口分别,却听见稚嫩一声:“这不是宋哑女吗!”
宋令月扭头望去,只见一名姑娘带着一名稚子走过来。
定睛一瞧,原是成惠和成亓,原身的表亲。也是自宋家落魄后,欺负原身最狠的人。
宋令月装作不认识。
柳雾倒是热情迎接,成惠是柳雾记的熟客。
“阿姐,哑女居然不理我!”年方四岁的成亓有些生气。
“你没死?”成惠没有管柳雾的迎接,转而讥讽:“你自己都说了她是哑女,怎么会答复你?!”
“滚开点,别挡我买簪子。”
少年人独有的清脆嗓音说出令人难堪的话语,在曾经历过校园霸凌的宋令月耳中听着尤为刺耳,她抬手抚上自己的喉咙。
“对了,要用小石子!”成亓从布兜里掏出石头砸了过来。
力度不大,堪堪砸在宋令月的脚边。
柳雾见此情形,悄然退后几步,默不作声地作壁上观。
成惠见宋令月仍无回应,冷笑:“哑女还是哑女,一句话都说不口,真是可怜。”
“你牙齿上有菜叶。”宋令月有些厌烦,面无表情地使出杀手锏。
向来爱美的成惠呆滞片刻,羞得迅速捂嘴,瞬间脸红,盘算这一路走来遇到多少人。
倒是成亓在一旁不解:“姐,你偷吃苗苗了吗?”
成惠回过神,表情凶恶:“你——!柳掌柜你怎么让这晦气的东西站在店面前!赶紧赶她走!”
柳雾听见宋令月的反驳,蓦地只觉那句话极为有趣,再瞧了她一眼——斜斜地倚门框上,单是站在那便是一幅风景。
而对于成惠的话——熟客和琉璃,孰轻孰重,她心中自有分寸——转而笑道:“惠小姐,这位宋姑娘是我的贵客,若您心中不满,那就恕本店今日不招待,请回吧。”
宋令月不再关注成惠青红皂白的脸色,雍容闲雅地同柳雾告别后径直离开。
只听身后成惠气急败坏一声:“你爹还不上债,你就是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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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四合,集市收摊,人们也渐渐散去。
她踩着尾摊,拿着钱买了些瓜果、腿肉、菜油和蜜饯和包子烧饼。
宋令月家住城门西边的巷四街末尾,离新北坊不远,但因提着东西,这虚弱身子走得很慢。
直到天上太阳只剩下一个尾巴,打更人领着锣鼓满街满巷地喊着「酉时已到,速速归家]时,她才到家。
简陋茅屋已经亮起油灯,让这小屋温馨许多。
宋令月推开栅栏门,发出吱呀一声。
手上的物什在娇弱的手上已勒出红痕,她不再乱想,用身子轻轻撞开了门。
宋张氏正端菜上桌,有些结巴:“月儿,你不是逃了吗...”
视线又往下滑,见她手中的东西,更结巴了:“你手中这些东西,莫不是..莫不是偷的?”
宋令月没想到宋张氏真愿意让她逃走,微征后叹道:“不是偷的,你们放心。”
“我也没想逃走,我逃了你们怎么办?”
“咱家很久没吃过油水了,我今日特意买了肉,就当给我和阿弟补补身子。”
宋志听闻这些东西是买来的,心中一骇。
“月儿..你能说话了?”宋张氏关注点却在这里。
宋令月微笑点头,身子这会儿虚得厉害,整个人微颤着。
宋令谦费力搬来桌凳:“阿姐,坐。”
注意力又被蜜饯味道勾去:“阿姐,我想吃。”
宋张氏泪如雨下,宋志也迅速擦去眼泪,中气十足:“孩她娘,炒肉菜,我去取老酒,今晚我俩喝一口。”
太阳已完全下山,世界归于黑夜。天上满月银辉洒在大地上,炊烟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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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这顿饭吃到尾声时,屋门被敲响了,宋父宋母陡然紧张起来,宋张氏迅速将正在炕上边玩边吃蜜饯的宋令谦抱了过来。
宋令月坐在桌旁,盯着门口,心沉如水。
下午已和柳雾达成协议,若是要债人强掳走她,倒是能寻柳雾的帮助。
再者先前掳走宋令谦、原身撞柱一事已留有话柄,或许能借机要挟一番。
门被撞开,涂爷站在门口。
他笑道:“听闻贵女开口说话了,涂爷我特意来道喜。”
宋志拾起镰刀抵御,宋张氏挡在宋令月和宋令谦前面。
“至少这哑雀咱家姑娘是当不了。”
宋志的脸色一变,他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哑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