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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黑眼圈过于醒目,开会时李万海也瞧出不对劲,问她怎么回事。
“就是没睡好。”温尔搪塞过去,李万海敲她耷拉下的脸还想再问,队里的人陆续进了会议室,李万海暂时放下这茬,开始说正事。
“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虽然沉船身份尚未确认,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勘探,我们已经完成大部分打捞工作,在此我代表S市文物局向各位同仁表示感谢,谢谢大家愿意放下手头工作,参与到这次项目中来。”
李万海神色比工作时轻松许多,大家此刻也不拘束,“那咱们什么时候进行整船打捞啊?”
“今天开会要说的就是这件事。”
李万海脸上的笑渐收,面上多了些严肃的意味,“考虑到木落处已经形成较为良好的生态系统,文物局决定,此次不再对沉船采取整体打捞。具体开发方式,等确定沉船身份后再考虑。”
他视线在会议桌巡视一圈,终于表明会议主题。
“下周就会有研究所的人过来,这次的项目有些特殊,不仅沉船身份确认是难题,之后的开发也在摸索阶段,所以,我们需要有两位队员长期留在这边了。”
这话说完一片沉默。有人出声,“大约要多久?”
“不确定。”
“之前整船打捞的方法便利快捷,但无论是科学研究还是生态保护,价值意义都不大。局里这次是想换个方式,看如何挖掘出沉船的最大价值。”
这话说的大家都赞同。但现实情况是,都是从全国各个文物局赶过来的一群人,参加前说的是一个月结束,现在变成了计划未定、归期未定,这谁接受的了?
李万海知道不能希冀从这片沉默中立即得到答案,摆了摆手散会,叫有意向的私下找他去谈。
那天会议结束后,温尔去找了他两次却没找见人影,等傍晚终于堵到人时,后者还要避开她走。
温尔假装看不出他躲藏的意思,凑到他面前,依旧不冷不热的语调,“我申请留下。”
“你不行。”李万海想都不想摆手拒绝,“本来叫你参加这次项目就是在瞒着,你要真留在这,我怎么和你妈解释?”
温尔抿了抿唇,“我今年二十六,不是十六。这是我的工作,我想我有决定的权利。”
“如果是一般的工作当然可以,但这是有危险的。”李万海深深看着温尔,“昨天你是立了功,但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近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猛吸了一口烟,语气沧桑又无奈,“尔尔,真出了什么事,等以后见了你爸,我没法解释。”
因为提起某人,话题再难进行下去。
温尔没回卧室,随手拿了件外套出了酒店,起初是无意识的走,直到脚背被凉意覆盖,海浪声穿过耳膜,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正站在海边。
不远处的灯塔明晃晃,温尔记得塔体是相间的蓝白色,等走的近了,被黄澄澄的光照着,才发现白和蓝早已被岁月染的颓灰。
手机震动适时响起,温尔在礁石背面顺势坐下,接通电话,“妈。”
海风干扰声线,温尔开了免提。那边音调平静,先是问她是否吃过晚饭。
“吃过了,晚上和同事聚餐,之后去了超市,这会儿才刚到家。”她一眼不眨的对着那边撒谎,声调平缓毫无波澜,大概是因为这样的事已经做过很多遍。
电话那头的沈婉瑜似乎很满意,“也别太累了,S市那边的项目什么时候结束?”
“还要一段时间。”温尔看着铺成开来的昏暗的夜色,因着今天李万海提起的事,她这句谎话说的明显不够坦然。
电话那头的沈婉瑜没能察觉,她打这通电话的本意也不在此,两句推拉后,温尔手机新进了一张照片和一串地址。
“本不想给你介绍这个,毕竟祖籍S市,离B市有段距离。牵线搭桥的林夫人非将人夸的天花乱坠,叫人拒绝不了。恰好你人在S市,明天就去看看这人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么好。”
说到最后尾音有些上扬的笑意,落在温尔耳中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好。”
通话结束,温尔切换软件开始看从洲沙到S市的船票。这一处正好是风口,她起身想去背风的另一侧,温尔未曾抬头,视线之内却多了双男士皮鞋。视线往上,有人笔直站在那,正一眼不错望着她。
温尔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周则晏,“孟先生”三个字在嗓子眼里卡了很久也说不出口。
倒没想到他会先开腔,平缓、低沉的语调叫她小名,“温只只。”
“娃娃亲退了么就去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