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卫连状子都有了,还需在府里查问什么!”
忽传入个严厉女声。韩玉一行目光皆是一亮,齐齐翘首望去。
外头天色已暗,有人漫步而入。府中正到了掌灯时分,婢女小厮们都举着灯笼出来,片刻就将檐下挂满。
烛火补足了光亮,照出来人轮廓。
风尘仆仆,略显素净,迎风而来,神情坚定。
这段日子不知发生了何事,竟然消磨了不少女儿的娇俏,这一副姿态,明明白白就是忠义侯府的女主人。
镇定自若又冷面无情,让这一屋子人都各自心事翻搅。
传言中谢从安回到长安又无故失踪,这几日的遭遇无人知晓,不知这次回来,她要如何处理侯府内的这些家事。
谢元风和谢以山两人早已悄悄打量了对方,只能说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唯有独自体会。
谢从安的脚下不紧不慢,目如寒锋,扫过堂中众人,落在韩玉身上时稍稍和缓。
侯府的花厅中一时噤若寒蝉,未敢有半分的喧杂之声。
她在韩玉让出的位子坐下,打量了一侧站着的几个,“不知审问到了何处?可否让我先问上一问?”
“正说到乌衣卫查问田庄争地之事,还有……”韩玉顿了顿,“……五房药材路子上的疑问。”
其实谢从安在外头已听了一阵子,先前诸事连着韩玉想要诈出五房手脚未成都已知晓。
她朝他点头道:“官府既然已有了那些人证和物证,再抓个人也不过费些力气时日,我们又何须再在此等事上操心。”
她说完瞥向三房,意有所指道:“都是治老了病的先生,自然知道没了黄芪还有白术,难道就能因着寻不着人就无法判案了么?”
这突兀而来不知跟由的话,让不少人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韩玉连连点头道:“如此,下面就都全凭夫人决断安排。”
谢从安嗯了一声,开口就唤谢元风,“大表哥不如与我细说一说这药材里的事。”
谢元风自然而然又拿出了方才的愤怒委屈,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将所有的指责又重来了一回。不过这次也顾及到了谢从安的脾气不好,自动省去了摔账本一节的抒发演绎。
韩玉打心眼里瞧不起这对下作兄弟,听着那悲愤之声,又见谢元风涕泪横流的模样,更恼怒他下毒暗害自己的事来。
“这么说来,还是委屈大表哥了。”
谢从安端着茶水,依旧面无表情,“五房如此的委屈,倒叫我这做家主的心有不安。”
“族中事务多繁重,妹妹年纪又小,还有些怀着不可见人心思的,总在暗地里做些腌拶歹事,”谢元风收回特意望向对面的目光,掩去窃喜,继续愤慨:“我既被选入侯府,年岁又是最长,平日里自然要多为妹妹操心些。有些话说不得也要说,妹妹思量不周之处,还要多听大哥的劝说才是。”
“表哥说的是。不过妹妹如今就有个疑惑不解,还请表哥指点一二。”
座上的人无喜无怒,让底下瞧不出这一折福祸。
谢元风拿不及主意,太公便将话接了过来,“家主有何不解,我们老人家也都在,帮你拿一拿主意便是。”
“极好。”谢从安抬头朝外喊了声:“押进来。”
众人望过去,见外头忽然多了两个被麻袋罩顶的人,由一个头戴黑色围帽的压着,不停扭着试图挣开身后的桎梏。
后面押送的那个感觉毫不费力,任由他们挣扎,却连姿势都未变,只用了一只手。
单看衣裳,被押着的像是一男一女,不过都是五花大绑,捆的十分结实,一路过来只听见呜咽之声不停,想来拿麻袋底下,两人的嘴巴都是被堵了的。
谢元风看了看被推在了地上的两个人,转问谢从安道:“这是什么人?”
“放一个。”
谢从安开口,押送人当即摘了其中一个的麻袋。
瞧见了那人模样,谢元风当场大惊失色,对着谢从安厉声道:“你如何能这般对待嫂嫂!”
“我如何能?”谢从安冷冰冰的重复一问,“你不如直接问她!”
太公此时已觉出不妥,奈何人老了,手脚也慢些,未能及时阻止。谢元风已将杨氏身上的绳索解开,顺带摘了她口中的帕子。
杨氏满脸是泪,早已将妆面哭花。发髻装饰凌乱狼狈,也顾不得整理,只管拉着谢元风,口中喊着夫君,哭得几乎快要断气。
谢元风也被气的口不择言:“就算你是谢氏家主,可有这欺负长辈的道理!一屋子族人都在此看着,你要如何给我个交代!”
“又是交代。”
谢从安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慢条斯理将心底压抑了多日的话说了出口:“你们这些人,三房、五房,老人长辈的,好似独爱这个。”
她盯着哭得肝肠寸断的杨氏,道:“限你一炷香内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不然明天就直接送去三司堂审。什么家丑外扬也都已顾不得了,我只知道敢挑衅到面前的,就没道理为她考虑什么下场!”
杨氏虽为武将之女,总是娇生惯养大的,从小就只待在长安这种平安的富庶之地,哪里经历过风霜雨雪。平日里如何骄傲要强的一个人,经历了方才的捆绑恫吓,此刻被谢从安吓的只知哆嗦,连眼睛都不敢往上瞧,口中除了喊怕,多余的一字都说不出口。
谢元风此刻心乱如麻却又不明所以,瞧着自家夫人这模样,却拿不准。活该是亏心事做了太多,一时间不知该从何入手,只怕坏在那分寸之间。
谢彩伶俐,已经吩咐下人摆上了香炉。青烟袅袅之下,谢从安另换了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