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安笑笑没有说话。
初来异世，她曾经想给郑和宜的成人礼办个烟火秀。可惜无意中拖沓了时日，知道其中繁琐时已有官身，也不好再用耍赖达成目的，实行起来便是难上加难。
后来不知怎么，那两房最难搞的长辈们也知道了此事，纷纷写信来教训她，甚至有几个还追上门来说教，现在想起都还觉得头疼。
思绪之间，忽然记起长安郊外那场烟火。谢从安后知后觉。
王曦应该是听说自己想要烟火才特意安排的吧。大抵，是想借机再一次尝试着让两人和好……
突然而来的感触让她心里一阵阵发酸。
宁王小世子对谢家这个姑娘其实真的挺好，只可惜这两个人……
此时再忆当时情景，陌生的又好像已经过去一辈子了。
……
“姑娘在想什么呢？”
谢从安握住面前的手，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大妆镜上，“我在想，卓公子竟然能拿到烟火，可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当年？”樱桃微微一愣，却放弃了追问，转而道：“姑娘你是觉得这烟火有古怪吗？”
谢从安笑笑问她：“水仙对烟火那样不屑，你觉得她会是哪里人？”
“长安？”樱桃回答的有些迟疑。
“自然是长安。”谢从安又是笃定的一笑。
那时在行宫，她曾为了烟火，直闯了六部办公的地方。
不知那天是不是时辰不对，没见到什么人，只有个伺候的小吏被她抓到，唯唯诺诺的。那人在听说了她要干什么之后吓得半死，使劲儿的磕头，不停说着这东西是如何的矜贵稀罕。
他那时曾说过，只有长安是最常见到烟火的城市。惯常日子的每一个节礼，朝中都必须要等待层层批示，万不会因为官员家的一些小事就随意批放的。所以，就算她在此处拿到了签字，工部的人也不会轻易给她，只不过是白搭进去些人命而已……
……最后好像还是谢珩路过，进来用梅子黄时的厉害将她哄走了。
……难怪家里的那些长辈会知道这件事。
碎片无意间拼合起来，谢从安恨的牙根直痒。
“水仙是从长安来的，所以才那样瞧不上澄江这种小地方。可是她为何不走呢？这镇子不太平，她也在这里待了好多年了。连那个投奔来的碧莲姑娘都走了，她为何不一起走呢？”樱桃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问的还是这赏春阁里的人和事。
“我们方才不都猜碧莲她可能……”
谢从安的话止在唇边，樱桃也看着她，没有再开口。
毕竟有前面的那么多分析，这样的结果反而看上去更有道理。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姑娘从良，主家不介意将青楼里所有的丫鬟婆子都买了一起带上，谁又会连青楼里的打手都买了一起带走。这也太怪了。
谢从安道：“故事版本一，身份尊贵的卓公子在赏春阁遇到了今生挚爱，毫不介意她的出身还为她赎身，一掷千金，买走了赏春阁里所有奴仆，甚至考虑到路上的安危问题，将打手也一并买了带走。”说到这里，她忽又生出一笑，“这样也可以解释华娘子的钱是从哪里来的了，毕竟一下子买走那么多人，这个卓公子显然很有家底。”说罢正了正嗓音接着道：“版本二，有什么事发生，所以华娘子不得不用这个办法让那些人一起消失。这个卓公子连烟火都能弄到澄江来，我想不通他会是什么身份，但若说这样身份的一个人，在澄江镇这小小青楼里遇到了今生挚爱，我更愿意相信是他需要用这样的伎俩来将人骗走。”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样说是有道理的。”樱桃听得连连点头，“大概是被碧莲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这样？”
“对。你方才也提到过，华娘子对水仙防备，这里也就合得上了。”谢从安一面说一面在开始写的第五点上画了个圈。
“我相信你说的第二个故事。”樱桃道：“虽然没见过碧莲，但也听水仙姑娘说过不少。她说身在这种地方，总绕不过的就是见色起意四字。赏春阁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关于碧莲姑娘的话，至于容貌姿色的更是没有，可见也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天仙美人。所以那些倾心动情的话大概也都是编来骗人的……前几日咱们在水仙屋里玩，姑娘可还记得她们怎么说碧莲的？”
谢从安略略回想，点了点头。
那时不知怎么就提起了碧莲，水仙说碧莲傻兮兮的就知道盼男人，如意却说是她是嫉妒碧莲好命，暗里还抓着卓公子没看上她的事嘲讽了几句。水仙不服气，就为着谁姿色更佳辩了起来。
如意其实也没见过碧莲长什么模样，可是水仙的怒气撒不完便不肯了结，两人就在这件事情上吵了许久。
水仙曾提到过，碧莲不过是比她年岁小些，容貌姿色算不得出挑，到了这镇上做个鸡头，偏还自己当了真凤凰，总巴望着能遇见个外来大员，甚至一听见是北方来的就特别激动，追着人问是不是来自长安。
彼时谢从安的心思都在窗外，只顾着琢磨华娘子每天的日程，随意听了几耳朵，大概只记得这些。
“赏春阁若有官府撑腰，或是直接让山匪把人杀了，也没什么，何必这么费力，要用烟火来把人骗走？”樱桃道。
“或许是被牵扯的人太多，全都杀了也杀不过来？又或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谢从安这会儿真的累了，摇了摇头，“我也还没想明白。”说完又写下两字，在中间画了个双向箭头。“这里的官和匪虽是利益共同体，肯定也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怎么维持这个关系的平衡，也需要考量。若是一方要背着另一方私下做些什么，都不算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