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温元自是知晓他与相府的关系早已恶劣到势同水火的地步了,他已多年未曾踏进过相府大门一步。
昨日成婚的,是相府公子与长公主这两个身份,在各方压力的作用下,若他不回相府走仪式,婚事便无法如期举行,他才不得已回到了这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地方。
他定是不愿在此久留,可黎温元不想理会他的意愿,她还要留在相府办些事,断然不会随他走。
但若是箫煦北走了,留自己这个新婚娘子一个人在相府,那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是以,他也必须得留下来。
“箫煦北,我想住相府。”黎温元放缓语气,带着些许商量意味地对着箫煦北说道。
她的声音清浅中夹杂着柔和,没有了平日里的命令口吻,如三月春风滑过箫煦北心田,令他欲罢不能。
黎温元对他冷漠惯了,偶尔一次的好脾气让他近乎本能的想答应她的一切要求。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把控着箫煦北的心思。
二人对视,箫煦北看到了黎温元眼底的坚定,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他在黎温元面前,脾气总是极好的,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这么多年以来,他对黎温元的爱意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在无尽的惶惶不安、嫉妒胆战中,终于在昨晚雪崩了。
他觉得昨晚的自己定是疯了,因嫉妒燃起的熊熊烈火烧掉了他的理智。
现在想来,殿下若当真要逃婚,早便走了,又岂会等到昨夜,以她的能力,早些天定能做到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昨日收到消息,纳兰玉泽那位霁月清风般的人物居然在街上喝得烂醉如泥,丢了好的大的人,被纳兰家的人抬回去打了三十戒鞭。
箫煦北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他是为何,他知道那人在殿下心中的地位,是以当时怕极了她会不顾一切的离开。
不过现在看来,殿下似乎尚不知晓此事。
他对昨夜的鲁莽后悔不已,看向黎温元时,眼底的愧意又深了几分。
那她昨夜又为何会出现在相府最偏僻的边角院呢?
“老臣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二人进到正厅,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在。
“不敢当,您是长辈,合该本宫向您请安才是。”黎温元热络的虚扶了下只是微微拱手的丞相箫景垣。
“殿下切莫折煞老臣,您是天之血脉,凤凰衔珠而生的公主,岂能拜我这半截已入土的枯木。”他讲话时,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似乎那位在明台高殿纵横风云四十余载的权臣与他毫不相关。
“哈哈,相父好口才!不过,今日就让本宫尽一次晚辈的本分吧,您且赏脸喝本宫一口茶。”说着,黎温元接过桑榆递来的茶,双手奉给了两鬓斑白却依旧精神抖擞的丞相大人。
箫景垣淡定接过,放于嘴边浅浅抿了抿。
他打心底里认为长公主在他面前谦卑点是应该的,她和皇帝都年纪尚小,成不了气候,只能仰仗自己。
此番尽管她心中不喜,不还是得嫁到相府吗?虽嫁的是个他最讨厌的娼妓之子,但也好歹是他的血脉,与箫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他像是才刚看到箫煦北还在旁边,勉强挤出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容,向箫煦北例行公事地道了句:“你今后要好好照顾殿下。”
箫煦北没予理会。
一旁的丞相妇人面色不善,嘴巴微张,像是要叱喝箫煦北的目无尊长。
被丞相眼疾手快的扯了扯衣袖,她便又偃息旗鼓了。
在箫煦北封将之后,箫景垣是有意与他修复父子关系的,主动在家谱上加上了他的名字,可在箫景垣为箫煦北办的接风宴上,箫煦北当众宣布要与箫家断绝关系,打了箫景垣一记响亮的耳光。
自此,那因利益纠葛生出的一丝微弱至极的父子之情便也断干净了。
黎温元出声打断了这对便宜父子的剑拔弩张。
“相父,本宫与阿煦商量好了,我们想住在相府,这样方便你们加深对彼此的了解。皇兄让本宫试着修复一下您和阿煦的关系,你们都是国之栋梁,梁相互打架,那房子岂不是要塌了,是以,无论是为国为民,还是为了家里的和谐,皇兄与本宫都希望相父可以早日放下对阿煦的芥蒂。”
箫景垣和箫煦北都纷纷愣了一下。
箫景垣惊讶于箫煦北会同意住在相府。
箫煦北则是惊异于黎温元话语中对自己的亲昵,‘阿煦’!!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称呼自己,虽明白她只是在箫景垣面前装装样子,却足以让他骤然一喜。
箫景垣轻咳了一声,问箫煦北道:“煦北,你愿意住下来了?”
“嗯。”箫煦北冷冷道。
箫景垣眼神没在箫煦北身上多做停留,转头对黎温元道:“殿下,您既已与煦北成婚,以后相府就是您的家,想住就住,就还是栖凤阁吧,您昨夜住的地方,那里本也就是为你们准备的。若煦北肯认我,我自是愿意与他和和睦睦的,这下可真是皆大欢喜,一家团圆喽。殿下,您就是我们箫家的福星~”
……
一番客套,互捧臭脚之后,黎温元回到了栖凤阁。
箫煦北依旧亦步亦趋地跟在黎温元身后,像个粘人的大尾巴。
黎温元不愿搭理他,摸了本书自顾自地看了起来,他似乎也不觉无聊,就只是静静地坐在黎温元旁边。
亦如他给黎温元当伴读时那样。
东榆进来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碍于箫煦北在,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黎温元放下书,同东榆走了出去,这次箫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