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能是什么关系。”
我紧张死了。
他带我入座,把我的手掰开,擦我手心的汗,我小声问:“你们认识啊?”
“我妈没结婚以前,住这儿的,小时候她经常带我到这家吃饭。”
这里比较老旧,我从来没来过,外面没什么人,路面坑坑洼洼的,里面的椅子是塑料的,有根凳腿裂开了,我换了一张,可是刚坐下去就感觉一阵湿意。
我抬头,启动不久的空调正往下滴水。
我皱眉看着周屿焕。
他冲我招手,我坐上他的凳子,他另外拉了一把,要坐下去之前,我拦住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凳子。
“这把终于干净了,坐吧。”
这话说完,老爷爷就端了一盘菜上来,在外面的时候他跟周屿焕谈话自如,就说明他不耳背,就说明我刚刚这有点嫌弃的话被他听到了。
我顿时浑身发烫。
老爷爷已经转身进厨房,我拉了拉周屿焕的胳膊,“他不会生气吧?”
“不会,你吃吧。”
他给我拿了一双筷子,我一看筷子粘在一起,就小声跟他讲:“坏了。”
然后自己跑去重新拿一双,仍然分不开,我问:“这家是不是快倒闭了,怎么连筷子都是坏的。”
第二道菜上来,是黄鱼煎蛋,闻着很香,我夸爷爷的手艺好,他笑着让我赶紧吃。
他没走,似乎在等我品尝之后的评价,我把两双筷子放在桌下,朝周屿焕投去求救的目光。
他重新拆开一双,把筷子一点一点掰开,然后递给我。
我囧得脸发烫。
然而黄鱼煎蛋的味道很快把这种感觉吸走,我冲老爷爷竖了大拇指,他笑开了怀。
他走后,我看着那两双粘在一起的筷子,低声说:“城区没有这样的筷子。”
“这里也是城区。”他说,“三十年以前。”
矮小的厨房里发出“滋滋”的油爆声,我对这里有了兴趣,问起了老爷爷的故事。
周屿焕说,这爷爷日子过得挺辛苦的,老婆嗜赌成性,他开饭店赚的钱本来就不多,还都被老婆拿走了。这家店第二天会不会准时开门,完全取决于老板有没有钱买菜。
“那他有孩子吗?”
“有个儿子。”
“儿子不养他吗?”
“儿子吸毒的。”他给我扯了张纸,“进去了。”
“啊?”
他又扯了张纸,兜住我“啊”之后从嘴里掉出来的鸡蛋,“脏不脏。”
我脑子混沌了几秒,接过他手里的纸把嘴巴擦干净。我妈不会允许我身边有这样的人的,更别说踏进吸毒人家的店,所以最后一条小黄鱼吃完的时候,我想起中考结束那个夏天,我妈带我去小姨家做客,小姨是个口直心快的人,她涉及的领域很多,了解的奇闻异事也很广。
那天在饭桌上,她讲她在深圳的时候,左边是写字楼,右边是城中村,下了班就可以步行到租房里,可每个月的工资也只是从口袋里绕一圈,就要交给一室一厅的小破房。
又讲她被现实打败,决定回到杭州啃老。在外婆家窝了几个月后,发现了商机,跟几个朋友租了间店面,一起到四季青进货卖衣服。可因为眼光太过前卫,生意一直不愠不火,最后这桩创业以我外婆不给她付租费而宣布失败。
我问小姨还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事。
她一拍桌子,“有啊!”
我妈瞪了她一眼,“轻点,吃饭呢,像什么样子。”
小姨冲她笑了笑,然后看着我,“前年我准备去上海找工作——”
我妈插了一嘴,“去的时候你外婆给了一张卡,回来的时候我去接的,因为最后一点路费被她买咖啡了。”
“你提这个干吗,我要跟叙叙讲正经事呢。”小姨继续说,“我想着找工作三两天肯定不行,就租了间房子,隔壁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的,我想把他发展成你小姨夫,就天天给他送我自己做的甜点啊。他人倒也客气,知道给我回送一份咖啡。”
我妈挑了挑眉,“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件事?”
“好事还能都跟你说啊。”小姨敲了敲我的桌子,示意精彩的来了,“我以为这郎有情妾有意的,肯定八九不离十了啊,然后有一天我准备上门表白的时候,你知道他对我说了句什么?”
我竖着耳朵听,我妈也停下了筷子。
“他说谢谢,你的甜点我男朋友很喜欢,但最近我们不打算做咖啡了。”
小姨的注意力跟我和我妈肯定都不一样,因为她紧接着就说:“你看这拒人的话术高超吧,他们不打算做咖啡了,就意思让我别送了,也就是隐晦地拒绝了我,你说......”
“别说了。”我妈突然变了脸色。
我因嗅懂了其中一丝含义而手心发热。
“怎么了,你刚刚还埋怨我不跟你讲的。”
“你讲的是什么?”我妈语气严厉,“这种话好在小孩子面前讲的?”
我妈肯定觉得这片空气都污浊了,连饭也没吃完就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那时候是夏天,烈日当空,她撑起伞,把我与太阳隔断。
“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妈妈,我什么都没听到。”
她夸我乖,揉了揉我的头。
可是她永远不知道,那天我盯着头顶的伞,想把它戳个洞,上面是骄阳似火也好,是泥泞污浊也好。
流下来。
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