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脸的话,火光下的少女面容姣好、沉静美丽,但当视线下移,看见她手上飞舞得轻巧飞快的尖匕,以及逐渐露出骨架的烤雉……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挪动屁股,坐得近了一些。
明明只有一只手在动,持着的铜匕看起来也不够锋利,但她却能快准狠地直接挑断关节筋肉,分成一块块,再拆成一条条肉丝……
等吃了一口卷好雉肉的饼子时,姬发只觉饿得痉挛蜷缩的肚子顿时妥帖地舒展了开来。这细嫩美味的雉肉丝、丰沛的肉汁、柔韧奇香的饼皮……他咽下第一口后,几乎幸福得要哭了出来。
殷郊咽下最后一口,看了眼陶醉品尝的兄弟,微红着脸接过了季姚递来的第二个卷饼,低声道了句谢。
季姚笑眯眯地,刚要摆手说不用,门却忽然被踹开了。
她被吓得跳了一下,犹带惊疑地抬头,却又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大王有令,命我等速速进宫,有要事相商,你们……”崇应彪一边懒散地念着,一边抬眼。
看清坐在一侧的季姚后,他顿了一下,多了些烦躁:“别吃了,快起来,走了。”
季姚若无其事地捡起方才跌落的铜匕。
那头,殷郊和姬发三两口吃完手中的卷饼,起身佩剑整装。
季姚心里数了一下,连忙又拿起两张饼,要塞给姬发,急道:“小哥等等,你方才吃得慢,待会饿冷了风一吹容易着凉……”一时却找不到东西装。
姬发闻言又大步回来,一把接过,爽朗笑道:“没事!我塞怀里就好,等会路上可以吃,多谢!”
因老马识途,都不需要人怎么操控,可放手任驰骋。崇应彪果然瞥见侧前方的姬发从怀里掏出了饼吃。
脏死了。
没有包着就直接塞进怀里,骑着马那么大的灰就在这吃。
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
他暗自咬牙,驱动马加快步伐,与姬发并肩后,忽而伸手夺走了犹带余温的烙饼,迅速地塞入怀里。
夜云游走,一时蔽月,眼前乍黑,姬发突然被夺了饼,一嘴咬了个空,还有些懵,待他反应过来时,崇应彪已跑出二丈远了。
他怒道:“你凭什么丢!人家辛辛苦苦专给我们做的,专给我塞的!!”
崇应彪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自顾自地继续策马加速。
这样姬发可吵不起来。
但到嘴的饼子没了,肚子里还饿得慌,姬发气得咬牙切齿。还是殷郊靠过来安慰他:“不是说了暂居朝歌,还有卖西岐麦吗?有空了,再去找她买点儿吧。”
姬发含恨应了。
淇邑的客舍里只剩季姚一人了。
她把剩下没吃完的东西装好,提水清洗了炊具,摆着晾放时,她的手已冰冷似铜。所幸火塘还燃着,她就又坐下烤了烤手。
方才停下的雪又开始落了起来,还越下越大,火堆受其侵扰,摇晃明灭,照得季姚的脸半明半暗。
过了一会儿,地上的积雪有手掌厚了,季姚打了个呵欠,回房睡下。
而在百里之外的质子营里,灯火俱暗,唯余莹莹雪光,崇应彪的军靴踩过薄薄的积雪,嘎吱作响。
殷郊与姬发进宫去了,他知道大王找他们不是为了什么好事,便直接回来了。
但崇应彪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走到了黑暗的角落处。
那张本应被丢在郊野的烙饼出现在了他的手上。胸前的温度似乎也无法阻止它从原本的柔软变为冷硬,只不过是轻轻一动,还掉了许多碎屑下来。
十分不体面的食物。
但崇应彪却大口大口地、恶狠狠地吃了起来。四五口就将其撕咬一空,来不及下咽便满满地塞在嘴巴里,两腮都被撑得鼓鼓囊囊。狼狈得要命。
他闭着眼用力咽下一部分,从喉结到心口的一部分仿佛被划开,不知是噎得还是怎么,剧烈地干涩疼痛起来。
急急喘了几下之后,狠狠锤了锤隐隐作痛的胸口,崇应彪忽而猛地蹲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
哈。
……
真难吃啊。
翌日,季姚老实地排队回了家。
虞仲看到她平安回来,总算松了口气,转而给她端来一碗热热的肉汤。
“进不来了也不知道叫人给我传个信,还是有小乞儿来和我说我才知道,不然,我就要去找你了。”
季姚讪笑一下,立马提起崇应彪来转移虞仲的注意。简要说了一下昨日的见闻后,她怏怏道:“阿兄,我昨日见到少主了,他却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还训斥我。”
救命之恩与漫长的未相见的时光,足以将人塑造成圣人,而当幻想与事实相悖时,失落也足以汇成海。虞仲深知此理。
见妹妹闷闷不乐,他开始安慰:“四五年未见,我们都变得太多了,少主他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但想起崇应彪的样子,她皱了皱鼻子,还是无法接受,不开心道:“少主他肯定认出来了,可为什么说不认识呢?他明明愣住了。”
虞仲叹道:“不管认没认出来,少主毕竟都帮了我们。”
季姚兄妹并不是游商出身,相反,他们出身贵族,只不过是来自崇州都城的一个小贵族。
父母、祖父母……虞氏一族世代为崇北的助祭,忙时协助大祭司准备祭品,闲时便采集酿酒,打猎熏肉,以作后补。
长子虞伯是北伯侯世子的玩伴,若不出意外,他及其未来的妻子会成为下一任助祭。
而次子虞仲则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