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想起忘带那块手表了。
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靠外侧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依旧点一杯美式咖啡,见她出现,目光微变。
蔚川手上握着手机,正在通电话,等她走近,简单说几句就挂了电话。
看神态,以及他眼中意味,海芋确定他早已经得知今天学校里的事。
毕竟下午家长和别的两个家属都来了学校,亲友们之间,肯定都是知道这事的。
海芋听够了劝说,一落座,她就先抛出一句警示:“如果,你也想拿出那些长辈的态度来责问、劝导我,那就免了,蔚先生。”
放学路上连同学们也在一直撬她消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她快耳鸣了。
对面的男人轻笑一下。
他好看的眉眼被轻轻牵动,脸颊线条一扬一紧,都在微妙而舒适的弧度中变动。
蔚川本要喝咖啡,被她这开场白弄得失笑:“我还什么都没说。”
海芋背靠栏杆,大片海边晚霞伸展在她身后,背景很温柔。
但她在努力拿出更强的气场来,下巴抬高,瞧向桌对面的人:“可你眼神里的打算,我是看得出来的。假如你希望我们在这里愉快喝咖啡,那就不要说出讨厌的话来。我今天听够啦。”
少女脸色闷闷的,一脸警惕。
蔚川笑着握住杯子,不疾不徐喝一口冰咖啡,敛着眸中审视意味,淡声道:“你知道真相?”
“如果我说,我知道,但就是不讲出来呢。”海芋骤然起身,就要走。
一只手直接伸在她面前,轻松挡了她的路。
海芋不满地低头看去。
蔚川侧着脸:“别这么激动,海芋同学。我是想跟你聊点别的。”
海芋盯他片刻,才慢腾腾坐回去。
她看见,他手里的杂志还是那本《月球新迷》,又想起人家上次在海边还帮了她呢,便把敌意收了回去。
沙滩上的银河乐队正在唱《Monarch》,女声慵懒动人,氛围轻松。
这时,点的Dirty咖啡送上来了。店员说,她今年在这里共消费了四十杯咖啡,今天这杯是免费赠送的。
这可以算作礼物!海芋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
对面的人轻挑眉梢:“平时很喜欢喝咖啡?”
“对啊,我平时上课是每天都喝两杯,早晚各一杯啦。”
他顿了顿:“喝太多不好。”
闻言,少女双手托腮,叹口气:“高三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往好的方面想,咖啡喝多了,晚上容易做梦,做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对吧?白天的课业太无聊,到后半夜终于可以睡觉,如果没有有趣的梦境,那就太可悲了。”
一说到感兴趣的话题,女孩的语气又变成果汁一样的清甜了。
“咖啡影响睡眠,不是会做噩梦?”
海芋得意道:“不一定喔,如果你日思夜想一些美好的事,这些事就会在梦里发生。比如……”她转过脸,目光变得飘忽,望着海天交际处的紫霞,“你有一头天然粉紫色的头发——是那种很浅的颜色啦;你有一个很温柔很关心你的阿妈啦;或者,你已经高考完毕业……”
对方安静听着,偶尔喝一口咖啡,状态专注。
这让海芋很满意,她继续说:“从小到大,我基本上每晚都会做梦。当然,这确实有些累……”
蔚川将手中杂志摊在桌面上,不动声色地翻了页。
他敛下眸中清光,眼波微转:“知道比邻星吗?”
面对这骤然转变的话题,海芋缓缓看向他手中杂志。
她面露疑惑:“阿冰的家属今天都很紧张,到处查消息,你居然在这里跟我讨论天文?”
“好,是你把话题绕回来的,我没有主动提——”蔚川坐直些,倾身,盯紧她的双眸,不放过眼中任何变化,“不说阿冰的行踪,是在考虑或担心什么?”
男人嗓音沉而酥,让海芋一怔。
被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注视着,她不自觉躲开了视线,清清嗓子:“……这位先生,先动动你的脑子想想,体会一下别人的感受。如果,一个人成为了背叛者,通常会被怎样看待。”
蔚川点点头,了然:“我明白了。不过……”
海芋看着他。
“如果,你把阿冰目前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能保证,阿冰不会怪你。”
他补充道:“只要她安全回家,事情就结束了。”
海芋冷笑:“你怎么能保证?”
在她的想象里,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家后是很容易被打断腿的。
“作为舅舅,这点威慑力都没有?那我这长辈也当得太失败了。你只需要让我联系上人就好,我有办法让她乖乖回来。”
海芋莫名感觉气氛阴森森的,怀疑地打量着他。他凭什么这么有把握?
蔚川神态自若,一句一顿补充道:“但话说回来,阿冰做得不妥的地方,就该接受教导,进行反思。比如,其中包括她不该让无关同学承受隐瞒秘密的压力——就算她是无心造成的。”
海芋猛然抬眸,望着他不说话。
蔚川退回去,靠着椅背,将杂志转个方向:“知道离太阳系最近的这颗恒星吗?”
海芋看一眼文章,茫然道:“比邻星,怎么?”
“这颗红矮星,质量与直径都只到太阳的百分之十几,光度很低,但常常会爆发出比太阳更强的耀斑。”
虽然是杂志上的原话,但他说的时候完全没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