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耳熟，至于读过没有，奴并无记忆——倘若再看看，许能想起来。”
“耳熟？”
“是，大约是听……听奴父祖提起过，也许是放在藏书楼中，奴路过时，见到过。”
他的话音，便如落入无底幽渊之中的石子，消失不见了，却击不起一点儿回响。
“阿兄，那本书有什么不妥么？”公主仿佛极了，伸手拖住太子的衣袖，“若是不好，沈家人作甚将它放在藏书楼中？”
太子却任她揪着衣袖而不理，只问：“你不曾让别人读这书？书房中伺候的人，也不曾读过？”
“我才读了两天，自然是随身带着……应当无人读过。”她说。
“也不曾告诉旁人，你取了这书读？”
姬桢颔首。
太子仿佛终于出了一口气：“也罢，也罢，既然如此，沈二郎，你去将那本书取来，交给我——阿桢你不该读那个，以后也不可再读了！”
姬桢倒是不曾反驳太子的要求，却一把拖住了沈衍：“既然如此，阿兄，我和沈二郎一并去取书。”
“一并？”
“我不放心，他若是好奇，在路上偷偷看了怎么办？”她说。
太子深深瞧她一眼：“你差几个奴婢与他一起。”
“不成，他们若是一起读了，彼此包庇呢？”
她分明很紧张。
他还穿着冬日的袄，亦能感觉到，她五指抓住他手腕，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她……
无人再说话，这分明是小小的公主，在为了保全他，与太子对抗。
终究，太子败下阵来：“罢了，你们同去罢。孤就在这里等着。”
她这才露出笑容：“那，阿兄帮我向先生请个假罢。”
瞧着是半点儿不怕太子，可带着他与东星过了闻悦堂门外的梨花海，方沉下脸，红着眼睛瞪他：“沈二郎，你是不是有心害我！那书，你读过没有？你不知道原是禁书么？”
沈衍一个字在喉咙里打着转，吐不出，又咽不回去，终究道：“臣读过，可臣确是不知那是禁书啊。若是知晓，藏起来尚且来不及，哪里还能给殿下读？”
“……那你家怎会有禁书呢！”她还要絮絮抱怨。
他唯有苦笑：“臣阿爷连造反都敢，藏禁书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不敢……”
姬桢脚步一顿，瞧他一眼，终究悠悠叹了一口气：“那就当是我自己拿的书罢，再不准同别人说你读过，明白么？”
“是。”
“东星你也……”
“奴自然听殿下的！”东星并不知晓这禁书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只识得几个字，那《五朝史语》放在她面前，她只认得个“五”。
这书有多么要紧，因何要紧，她一例不知。
只稍稍有些不满。
一本书之所以能是禁书，一定是因为说了些不得了的东西。沈衍明明读过这书，难道不知道这不是好东西？
竟然拿给殿下！
三人闷闷走了一程，临近书房，沈衍却突然道：“是臣累了殿下。”
“……罢了，也怪我自己多事，作甚写信去问阿兄。”姬桢摇摇头，叹息道，“可惜我还不曾读完这书呢。”
“殿下，这既不是本好书，便不读了也是好的。”东星连忙道。
姬桢摆手：“你不懂的，自不是好书，却十分有趣。哎呀，也不知甚么时候，才能再读……”
话虽这样说，拿起那本书时，她还是不曾犹豫。
太子拿了书，翻了翻，面色稍霁，再三叮嘱：“这本书的事情，谁都不准告诉。”
“嗳……”阿桢委委屈屈答应，“那，那我请教阿兄的问题……”
“忘了，今后也不准再问。”
她原要申辩，然而对上太子一张沉得像是铁铸的面容，便是她也不敢撒娇了。
“若是这书如此不好，阿兄也别告诉我阿爷阿娘……”她小声道，“我也不跟伯父伯娘说，我们两个把它当做个秘密，成不成呀？”
“……不成。”太子却道。
“为什么？您别说就好了，若是我阿爷阿娘知道我拿了这个，怕是要揭了雪狸子的皮呐。”姬桢仿佛快要急哭了。
“阿爷阿娘知不知晓沈家的藏书楼中有这个？若是知晓，怎会不知你拿走了它？”太子蹙眉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可我不是有意的呀。”她真落下眼泪来，顿足道，“阿兄欺负我！”
太子并不答她，只扫了东星和沈衍一眼：“管管你们贵主。”
说罢转身便走。
姬桢见他离开，更是恼了，也不要东星哄，也不要沈衍劝，连还放在闻悦堂课堂上的书本笔墨都不顾了，一扭头，径自回了抱珠堂。
一个人坐在房中，抱着玉奴不声不响，生着闷气。
连宫人端来的茶水都不碰一下。
沈衍鼓足勇气跟了她进门，见她如此，暗暗咬了牙，踏上一步，跪在了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