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为了见我一面罢了——您要见我,一定是因为,我还有些用处罢。”
她这话说得直白,姬桢甚至有些讶异——若是中原人,断不会说甚么“皇帝留我一条性命必是为了利用我”的话的。
那一时的惊愕之后,她才道:“那么,你且说说罢,你还有甚么用处?可莫要提甚么替我守边之类的话,我如今有许多部落,都恨不得在我面前显出他们是最忠心的一个,好换我对他们格外恩宠几分呢。若你也说这个,那便没意思了。”
阿希伦原是要说这个的,可听得姬桢的话,她生生将即将吐口的言语,咽了回去。
她原便是这样想的——她能给姬桢甚么?无非是整个部族的“忠心”罢了,看不见摸不着的,却依旧是中原的皇帝们,最喜欢的东西。
再有她是摆贺部的女酋,若是姬桢饶了她性命,却将她拘在大周的京城里头,而将她的部落一拆几份,分给左近的酋领们,那么,她便是活着,今生又还剩下甚么盼头?
她须得将摆贺部与自己一并保存下来,还要哄得姬桢放她回去,日后才好再图霸业——虽然在那最后一战之中,她的部族损失惨重,能够骑马弯弓的青壮男女,死的死,散的散。
凭她如今满部落只余老幼的惨景,若想要攒够与人作战争雄的军士,无论如何也需等个十数年……
可十数年总有到头的时候啊。
抱着这样的期望,阿希伦原是打算向姬桢慷慨陈词一番的——摆贺部可以效忠女帝,可以为她守边,可以每年向她朝贡……
这便成了罢?原先的可汗,他们那个家族,惹了大周后若打了败仗,也无非便是如此。
可皇帝说了,她不要。
姬桢并不稀罕一个寻常部落是不是要向她效忠!她已经有了太多想向她效忠的部族了……
阿希伦若要从她这里保全甚么,怕是要拿出更大的诚意来……
可她还有甚么呢。
一时间,大殿上一片寂静,大周的臣子们固然不能出声,而能出声的阿希伦,却也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失措之中。
她不知自己还有甚么东西能博得皇帝的欢心——或许还有别的,可那都是她宁可死,也不愿给出去的……
偏在此刻,一道清脆的童音响起:“姑母,她就是摆贺部的女酋吗?”
这声音却是叫朝中诸人心下一松。除却阿希伦并不知道这个在朝堂上大呼小叫的人是谁,旁人却是都听出来了——唯独抚德公主姬图南一个,可以如此放肆。
她阿爷是先帝,阿娘是陛下的挚友,莫看她只是个小娘子,而皇帝也不曾吐口说今后一定让她继位,可但凡是见过皇帝如何待她的臣子,却都笃定——但凡这位小公主不做些天怒人怨的事情,这皇位,多半便是她的了。
皇帝自己无有儿女,在一众入宫教养的天家血脉里,她最疼宠的,可不就是这个侄女儿么?
便是大朝会上,抚德公主也可以坐在女帝身边旁听她处理政事,这可不是寻常皇家子弟能得到的尊荣。
而抚德公主,真真是个聪慧伶俐的,她偏在此刻出言,姬桢便笑了。
仿佛侄女儿的开口,正对她的脾胃:“正是了,怎么?”
公主道:“七叔教我读舆图来的——摆贺部,不是在契丹地的东北方么?”
“是,如何呢?”
“七叔修的《海内舆图志》上头说,摆贺部的地方,巨木参天,湖沼绵连,貂鹿丰肥,是契丹地方一等一的好地方。当真么?”
姬桢不曾回答,只是瞧向阿希伦,和声问道:“是也不是呢?”
阿希伦心下一惊,若是平素有人盛赞她的故土,那自然是很讨喜的。可是现下……
现下这大周的小公主问这话,该不是想要占了那里罢,不,不会,大周百姓又不会放牧,也不擅狩猎,他们在那里,是过不好日子的。
她定定神,强笑道:“是。”
凝神细听,要听清这姬家的小女郎,想说些甚么。
“也怪不得你的母亲,能在那里壮大繁盛,甚至击败我姑丈的阿爷……”姬图南点点头,她说的“姑丈”,自然便是宁清长公主姬椿的夫婿卓鹿延了。
这,难道她还想替姑丈报复?
“你问这个作甚?”姬桢却打断了侄女儿和阿希伦的对话。
“我想,原先摆贺部既然能在那里壮大,想来此间地形,必也是易守难攻,又或是有天险依仗罢。”姬图南道,“否则原先契丹的可汗,岂能放任他们不管——这样的地方,若是还交人居住,怕是过不了多久,便又要养出一个强盛的部落了。我倒不是认定了他们不是好百姓,可俗言道,身怀利器,杀心自起。姑母,这摆贺故地的处置,可是要费些思量了。”
阿希伦心下一凉,大周的小公主,瞧着也不过十岁上下,如何便能想到这许多。
“说得也是。”姬桢却似是并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小公主,只和声问姬图南,“以你瞧来,那片地方,该给谁才合宜呢?”
公主半点儿也不犹豫道:“姑丈家原不是契丹人么,给他便再好不过了。”
这话听在阿希伦耳中,竟似是将她整个人都投入了冰水之中一般。
虽则当初起兵造反,是她母亲做的事,可她总不能去找卓鹿延说,此事与我无关,你莫要报复我罢。
若是将她的旧地给了卓鹿延,只怕他断不会容摆贺人还居住在此处了。
彼时她的部众,往哪里安身呢?
她想问,可舌尖上却似是压着百斤的铅,浑抬不起来。
姬桢似笑非笑望向她,却道:“想来你的族人,也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