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拎着桶,跟狱卒老王离开了这片监区。 接下来是上午的幸运儿时间。 狱卒会抽签决定,到底是那个囚徒负责今天狱中通道的清理打扫工作。 “乙辰十三号。” 第一天报到的郑和就被抽到了,锦衣卫的公文里,他的身份是曾在淮北落草为寇的盗匪首领,作为重点防范对象,他被要求戴着手铐脚镣执行这项工作。 还是那句话,现在南京城里犯人多监狱少,所以以前没资格住诏狱的,现在也都塞进来了。 清理打扫通道这项工作并没有严格的时间限制,只要在中午放风前打扫完就行。 因此看着郑和步履踉跄的样子,狱卒也没催促,回到不远处的大铁门后径自休息去了。 郑和一遍打扫,一遍偷瞄。 正在喝白粥的姜星火似有所觉,他同样扭头侧目,却只看到郑和在认真扫地。 见姜星火转过头去,郑和又偷偷扭过头来,想看看埋在稻草堆下的“地球仪”。 然而,这次却被姜星火极速扭头抓了个正着。 “你总瞅我干啥?” “.” “来口白粥?” “.” “想喝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呢。” 姜星火挪了挪屁股,挤到牢门边伸出碗去,把剩下的白粥倾斜着。 “我不是这个意思。” 郑和咽了下口水,摇头道。 “晓得你食量大,昨晚到现在定是饿了。”姜星火显然很同情他,“来吧,面子不值钱,一文钱难倒多少英雄豪杰?诏狱里一口粥可比一文钱金贵多了。” 郑和昨晚奔波繁忙,没来得及吃饭,其人食量又大,若是早晨不喝那两口稀粥也就罢了,还能忍一忍,喝了两口稀粥反而开胃。 郑和此时见了白粥,更是强忍着饥饿,摆手说道。 “我真不是这个.嗝!” 腹如擂鼓,场面一度尴尬。 郑和摆了摆手,反正他面色黑赤,也看不出脸红:“你那个东西,能不能借我看看?” “哪个?”姜星火警惕了起来。 “那个。”郑和一时竟是难以形容。 “那个是哪个?”姜星火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就是.球型海图、地图。”郑和最终找到了确切的描述词。 “哦,你说地球仪啊。” 姜星火点点头。 郑和放下笤帚,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一句“多谢”正要脱口而出。 “不借。” 姜星火反而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不知道在大明私藏舆图是犯法的吗?我可是要出狱的守法百姓,这不是什么海图、地图,是基于个人爱好雕刻出来的工艺品,工艺品你懂吗?” 姜星火又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了李景隆的真实身份,那就晓得了这诏狱里自己觉得不正常的人,身份就一定不正常,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如今“秋先生”刚刚离去,就来了个关公模样的汉子,明显是有问题。 既然知道对方有问题,姜星火当然不可能让对方逞心如意。 否则这场“你猜我猜不猜得出身份”的游戏还怎么玩下去? 姜星火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只留下囚室小窗外呆滞的郑和。 郑和攥紧了双拳,本就被涂得赤红的双颊更是有些发紫。 不过在考虑了自己的双拳跟铁门的硬度后,郑和放弃了徒手拆铁门,把那个劳什子“地球仪”抢过来的想法。 “冷静.冷静” 郑和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之所以这般愤怒,便是因为之前被姜星火无意中差遣的太多了。 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因为跟皇帝去听了一节课,就被打发到泉州造船,造船也就罢了,还要出海剿灭倭寇,剿灭倭寇也就罢了,还要去万里石塘挖鸟粪! 而这些,仅仅是因为一个囚徒无意间指点江山的几句话,就让自己差点跑断腿! 岂有此理! 若是换做谁来郑和这个角度经历一遭,恐怕都会愤怒。 但郑和从愤怒的状态中脱离了之后,仔细一想,又觉得姜星火确实不知道他对自己造成的种种困扰。 而从姜星火的角度来看,昨天半夜被自己吓到了,今天白天自己又是这般咄咄逼人,确实换了谁都不会借给自己看。 如此自我反思了一番,郑和反而心平气和了起来。 于是,他开始认真地打扫起了这片监区的通道。 郑和相信,只要自己能放下成见,好好地跟姜星火相处,不需要几日,姜星火就会对自己放下戒备心理。 “嗯,我一定能够再次看到那个‘地球仪’。” —————— 诏狱前的两条街。 “谢谢法师相助!” 姜萱惊魂未定地冲着一身杏黄色僧袍的慧空道谢。 修习闭口禅的慧空依旧闭口不言,只是双手合十还礼。 而在不远处,则是骂骂咧咧的远方叔奶和她的几个儿子。 叔奶嘴上依旧不依不饶地回头骂着“有娘生没爹教”,她的几个儿子却是被慧空打的鼻青脸肿,此时拉着自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