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餐,非常规的就是直接砍脑袋。 但是今天,王景不可能会被砍脑袋。 事实上,姜星火非常佩服王景,佩服的不是这套“简陋”的手段,而是他权衡利弊后选择的时机。 做事情权衡利弊无非就是考虑两点。 第一,回报有多大。 第二,自身风险几何。 那么今天的规矩是什么? ——“禁止见血”。 王景掐准了皇帝不敢当着太祖高皇帝在天之灵的面上杀人,所以他将自己放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所以,王景干的这是一件虽然风险与回报并存,但最大的风险已经消弭的事情,而且王景厉害就厉害在,掐的时机恰到好处,把自身的风险降到了最低点。 要是他敢在祭祀太祖高皇帝的时候来这套,马上就会被以破坏典礼的名义扭送出去,而眼下是在祭祀典礼之前,文武百官又恰好齐全。 难道皇帝不让侍郎抬棺死谏吗? 难道朝中有奸臣不可以弹劾吗? 你说姜星火不是奸臣,王莽恭谦未篡时啊陛下! 要我看,这姜星火就是包藏祸心的绝世奸臣! 现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姜星火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面对王景的指责,姜星火既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奸臣,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新法就一定比太祖旧法要好,因为能证明结果的只有未来。 而姜星火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了,更遑论证明给其他人看。 更何况,王景所谓的“乡间落魄书生、狱中待死囚徒”,也没说错,只是陈述事实而已,至于所谓的“太祖高皇帝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何等英明神武”更是没错。 所以现在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怎么当着朱元璋的面证明给百官,自己的新法比你这个埋在地下的老鬼的祖宗旧法要强,怎么证明我姜星火比你厉害。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 因为在大明,伱不能证明任何人比朱元璋厉害,朱棣在这都得往后稍稍。 所以,王景看似破罐子破摔式的举动,结合天时地利人和后,其实将自己在面对姜星火时,置于两个不败之地。 第一,你不能当着太祖高皇帝的面杀我,忌日见血,于国大不吉。 第二,你不能当着太祖高皇帝的面证明你的新法比他的旧法要强。 而如果你证明不了第二点。 那你输了啊。 变法这种事一旦受挫,一旦动摇,没有做到一鼓作气气势如虹,那可就危险了。 这里面的重重逻辑,在蹇义等大佬的脑海中,说来话长,可其实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当想明白这些以后,设身处地带入到此时姜星火的立场上,都不由地感觉脊背发凉。 这怎么回答?这敢回答吗?还不如装死让朱高煦把王景暴力拖下去。 而姜星火偏偏就敢回答了,而且似乎根本不是仓促起意。 姜星火对着朱元璋的陵墓方向行礼,镇定开口道:“臣恭惟太祖高皇帝奋起淮甸,仗剑渡江,英贤云集,平伪汉、伐伪吴、定关中、廓清中原、遂平元都,混一海宇,不十年而成大业。” “太祖高皇帝极天所覆,极地所载,悉臣悉妾,舆图之广,亘古未有。” “皆由大而能化之圣,圣而不可测之神,经天纬地之文,保大定功之武,加之敬本于中,明应于外。” “太祖高皇帝诚以事天,孝以尊亲,仁以育物,义以制事,宵衣肝食,日理万机,制礼作乐,立纲陈纪,昭宣人文,恢弘治化,继天立极。” “太祖高皇帝为天下君,隆功盛德,同天地之大、日月之明,虽尧舜禹汤,何以过也?” “臣本布衣,耕读于宣城,宣教于诏狱,陛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效管夷吾举于士,咨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陛下以驱驰,然定不及太祖高皇帝万一也。” 姜星火的这番话让在场的文武百官听得面面相觑。 先吹了一番老朱,然后化用了《出师表》,说自己虽然是宣城书生、狱中囚徒,但永乐帝拿出了对待诸葛亮、管仲(管仲被齐桓公从狱官手里被释放并加以任用)的态度,所以自己才出来做事,但不管怎样,水平肯定不及老朱万分之一。 截止到目前,姜星火没有犯什么错误,起码没梗着脖子在老朱陵前说老朱不行,那可就真的犯了大忌讳了。 而且对于王景指责他是“乡间书生、狱中囚徒”的说法,也巧妙地予以了反击,诸葛亮也是乡间书生,管仲也是狱中囚徒,没耽误他们两个成为一代名相吧? 当然了,这些原则立场的交代与对自己被骂的反击,也只能算是常规应对,而这种应对方式并不能跳脱出王景的陷阱。 因为一旦承认自己不如太祖高皇帝万分之一,那固然庙堂正确了,但也就变相承认自己不如老朱,新法继而不如旧法了。 所以,姜星火停顿的这一刹那,所有人都在期待他接下来的话语,这将是最重要、最具有决定性的时刻。 姜星火能不能在这种突发情况下,在这种极短的时间里找到破局的办法,将成为今日的关键。 而蹇义等人的看法普遍是比较悲观的,倒不是他们瞧不起姜星火,而是他们觉得,换自己上去,恐怕也应付不来。 朱高煦狠狠地攥紧了拳头,他相信他的师父,也相信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