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这些是父皇命我来送,皇命不可违,你还想抗旨不成?”
嘉宁抱臂,她心气颇高,自小优越,忍不住举手投足间带了皇室公主的傲气,可目光却止不住观察对方。
青殷揉了眉心,长吁一声。
她这庶妹年幼,并不知这往事种种,念着儿时机缘巧合,向来亲近他。
因着不知因果,胡言乱语。
果然,赫连启掀起嘴角,眸底浮现出讥诮,不卑不亢,语气生硬:
“家父过世时陛下不曾厚待,如今挑拣些恩惠,臣不敢领受,还望公主告知陛下,不如放臣归隐山林,才算恩赐。”
嘉宁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愕然瞪大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青殷脸上复杂难辨。
李明舒怡然自得地坐着,毫无所动地看着,如赏戏台,他咀嚼着饺子,眼见碗底渐空。
嘉宁咬着后槽牙,似隐忍,她牟足了一些勇气,上前几步,立在赫连启跟前,抬脸,一张如春阳朝月的脸上,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凝视眼前的男子。
“那不是父皇的意思,是我呢?”她声线微哑,却不失执拗较真。
赫连启撞上她的眼睛,毫无波澜。
“是我怕你赤贫如洗,怕你东完西缺,想要送你,这都不行吗?”
嘉宁偏头,持起衣袖,将手心攥紧的玉绫霄花文佩暴露在视线下,她举着文佩,抵到赫连启胸膛前。
青殷眼睑痉挛一跳。
少女清脆的声音高低有浮:
“父皇适才问我,有无心仪之人,我说,若有,便将母妃给我的文佩送与他作信物,赫连启,你——要还是,不要?”
青殷微微睁大了瞳孔,她将庶妹昂首挺胸,眉目张扬的模样映入眼帘,又注视表兄不假辞色,不为所动如同死水的眼。
她的心上人竟是……
这…
李明舒已经吃完了,他斯文慢缓地擦了嘴。
赫连氏族,怎么可能再和宗政皇嗣有任何瓜葛。
他凉薄的目光落在青殷窈窕的背影之上。
“公主厚爱…恕臣——”赫连启单膝下跪,抱拳作揖,古井无波:“不能接受。”
嘉宁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手还悬空在半空。
她堂堂一国公主,放下矜持自尊,礼仪羞耻,向他赫连启主动递送信物,竟被公然拒绝。
她怒极反笑:“为什么?”
赫连启启唇:“没有为什么,你我之间,绝无可能。”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留余地。
此刻已至酉时,屋外昏暗,飘零落雪在檐台上。发出细不可查的微枝碎响,守在府外的仆从放缓了呼吸,生怕牵连自身。
嘉宁望着他决绝的神态,双唇紧抿,握着文佩的指尖用力得发白,胸腔内仿佛翻滚着热烫的火,眼中逐渐爬上了怒意。
李明舒自顾自地起身,端着碗,脚步轻盈,正准备绕到后面去厨房再盛一碗。
“我九岁时嬉闹落水,是你救我,十五岁时宫外遇寇匪绑架,也是你救的我……”嘉宁朱唇轻动,无神地垂眸,盯在一处:
“你若对我无意,为什么救我。”
赫连启的目光徐徐落在嘉宁脸上:
“举手之劳,无论是谁,我皆会施以援手。”
无论是谁。
举手之劳。
嘉宁眉间一瑟,鼻头一酸。
骄傲让她死劲瞪大眼,隐忍着将落的眼泪,委屈逐渐化成了恼怒,她微微侧脸,一抹不合时宜的身影撞进她瞳孔。
她这般难堪,却有下人若无其事端碗而行…
心头火蹭地一下窜起。
“哪来的不懂规矩的贱婢!?来人——”
说罢,她扬臂挥起,指尖捏住的文佩脱手而出——
转瞬即逝,令人猝不及防。
啪地一声,文佩摔飞……
李明舒无心留意,但他耳尖一动,刚想抬手精准拿捏,却骤然被肋骨的钝痛牵扯,迟疑了刹那。
咚——
精致纹路的环佩倏然击中他的额头,尖锐的顿角划破了皮肤......
“住手。”
青殷轻呵,眉头紧蹙,快步到少年身边。
他拧紧眉头,捂额,半阖了眼,垂下眼无辜地看向少女。
青殷凝重地盯着他鼓起的小包,透出丝丝血迹,心中恼火。
“嘉宁。”她的目光一寸寸凉下去,一双眸子像染了霜,她站着,下颚线紧绷:
“你像什么样子?”
李明舒的模样无声胜有声。
好似脆若琉璃,无不引入怜惜。
一张俊俏如玉的白脸又添新伤,眼角微红。
青殷明明知道有佯装的意思,却还是拿他没法,抬高手臂去抚肿高的包。
她压低了嗓音,半哄半怪:
“让你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