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琉璃片映出女子朦胧的轮廓,在烛火的光亮中影影绰绰。
他闭上眼睛,耳力反而更加灵敏,清晰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他生出一股陌生的不自在来。
女子似乎下了塌,他能听到轻巧的脚步声和蜡烛依次熄灭的声音,那脚步一步一步靠近他。
他手臂上的衣料传来拉扯感,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转过身去。
只见楚九站在与他隔了半臂的距离,手臂上微妙的触感消失了,她收回了手,目光清亮地看着他。
“我换好了,可以就寝了。”
话说完,她似乎才注意到话语中的微妙,一溜烟躲进床榻里,落下了红色的帷幔。
满屋的烛火都熄灭了,只剩下床榻前的两只龙凤红烛的火光摇曳。
昏暗之中,裴璟淮隐隐约约看到她的背影,原来藏在繁复喜袍下的身影,如此的纤细单薄。
两人一人在榻上,一人在榻下和衣而眠。
许是头回卧在地上,冷硬的地面咯得他难眠,他辗转翻了好回身才生出了微微困意。
就在这时他听到上方传来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
斐璟淮低声道:“怎么了?”
“我想我的双亲了。”
早在订下婚事之前,裴璟淮便看过记载阮灵泽全部资料的卷宗。
梁国皇帝无女,对其姐荣华长公主的女儿视如己出,还没及笈便给了明珠郡主的封号,以示掌上明珠。
荣华长公主与驸马伉俪情深,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宠爱有加。
阮灵泽却没有恃宠而骄嚣张跋扈,反而恭顺知礼,饱读诗书。
“他们肯定也在想你。”他停顿一下,斟酌措辞,“有重逢之日的。”
帷幔帘子里没了声音,就在裴璟淮以为楚九已经入眠时,传来了她的声音。
“原来闻名天下的琨玉公子也有不擅长的事情,比如不会安慰人。”楚九从帷幔之中探出脑袋,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灵动的眼睛没来头地让他想到小时候看到的一双眼睛。可惜眼睛的主人早已不在了。
她忽而摇摇头,却没有为此解释原由就钻回了帘子后。
“好了,我要睡觉了。裴璟淮,晚安。”
当第一声晨钟敲响之时,楚九睁开了眼睛。
室内晨光熹微,床前两只龙凤喜烛燃烧了大半,发出微弱的昏黄色光影。
榻下的被褥已经不见了,露出了光洁的石黑色地面。
楚九的目光透过珠帘看向那个俯身于书案上的身影。
看样子裴璟淮已经醒了很久,他换了件月白色绣云纹的外袍,面前的书案上摆着摞成小山高的奏折,大半已经被翻开了。
他正专心致志地在一本上写着批注,眉头轻皱。
一直到楚九走到他面前,方才抬起头。
“时辰还早,你可以再睡会。”斐璟淮说着,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楚九摇头,“我帮殿下研磨吧。”
不等裴璟淮回答,她自顾自地拿了砚台乖巧地到书案一角研磨起来,目光不曾流连到奏折之上。
一炷香后,他合上手中的奏折,将书案上的小山分类放好。
“辛苦你了,可是饿了?”
楚九闻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莞尔一笑:“殿下怎么整日想着吃食?”
裴璟淮听出来她话中的调侃,反而是点点头,认真道:“民以食为天嘛。”
楚九脸上的笑意更深,她暗想这琨玉太子比传闻中更生动有趣些。
裴璟淮从椅子上起身伸了个懒腰,随意地与她搭话:“我听人说梁国宫中有一种特制的糕点,叫碎月冰糍,用糯米糍佐菊花花瓣,闻之清香,吃之甜如蜜糖。我一直都很想尝尝。”
楚九一怔,随即答道:“殿下许是记错了,御膳房的王师傅确是有一道不外传的糕点叫碎月冰糍,用的是木薯粉,银耳和桂花蜜。确实很是好吃,可惜做起来极为繁复。只有时值佳节的宫宴上才能吃到。”
她抬眸迎上裴璟淮的目光,“若是殿下喜欢,我可以给殿下做几道梁国的糕点。”
楚九心知裴璟淮提起这遭是存了试探之意,她也不惧。
果然裴璟淮点点头,不再多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殿下,今早的膳食已经准备妥了。”听声音是在殿外候着的侍从。
裴璟淮不答,那侍从便安静地立于殿外。
楚九只听裴璟淮低声了一句:“冒昧了。”便大步走向床榻,他抽出柜子上陈设的长剑,在手掌上一抹,便有鲜血的血珠沿着白皙的手落入软被之中。
楚九知晓他所举何意,便安静地看他,
做完这些他有些刻意地别过头躲开她的目光,径直走到门前,并未开门。
“让南珂姑姑来照顾太子妃起居罢。”
楚九逆着光看他的背影,他的耳朵似是红了。
待门口的侍卫走远了,裴璟淮才回过头来,解释道:“怕惹人非议,只能如此。”他停顿了一下,“我想着我这里平日里没有女侍,你可能会有些不便。南珂姑姑原本是我母妃的侍女,是信得过的。”
楚九点点头,“我明白的。殿下心系天下,不近女色。”
斐璟淮听出她话中的意味深长,一愣。怎么这话她说出来怪怪的。
可她的目光清亮好似只是随口一答,倒让他不知如何接下去。
就在他腹诽之际,门外传来动静,南珂姑姑手里捧着一套锦缎衣裙,向两人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