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他爸江延工作多年,也从未感觉如此不适。
这么半大的毛头小子,没想到压迫感还挺强。
江屿阔依然看着她,身体却缓缓靠进了椅背。
他面色如常,肢体语言舒展,仿佛在赏月般充满了闲情逸趣地看着她。
“所以,陈总监的意思是,”江屿阔的声音轻缓,还带着笑意,“无论你谈成了什么样的结果,我都应该调整预期去接受,是吗?”
陈卓听完没接话,只是笑了笑。
但她的笑容,却是在认可他的说法。
江屿阔抬起一只手,支住自己的脑袋,薄薄的嘴唇勾着一丝笑容。
“那我要是不接受呢?”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他的另一只手放在办公桌上。
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不轻不重地扣在桌面上。
咚,咚,咚。
陈卓的脸色却暗地变了变。
她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脸,内心飞速计算着目前的得失。
他真的敢炒掉她吗?
办公室陷入了沉默,江屿阔保持着单手支着脑袋的姿势,微笑地看着她。
良久之后,陈卓站起身,脸上的职业笑容毫无破绽:“自然不是。请总裁放心,我一定尽最大努力,争取推行第三种方案。只是如果有差强人意的地方,也还请许总裁海涵。看在我也为公司多年尽心的份上,理解我的难处。”
陈卓离开了江屿阔的办公室,总裁特助蒋睿敲门进来。
他四十左右的年纪,头发却已经花白,给他尚还年轻的脸平添了一丝沧桑感。他本来是江延的特助,江屿阔继任后,在公司人生地不熟,于是接受了江延的建议,把他继续留在了特助的位子上。
蒋睿进门后,并没有提到陈卓和悦城,只是把手中的文件放到江屿阔的桌上,又打开iPad开始为他过今天的行程。
江屿阔安静地听完,点了点头,算是确认。
蒋睿关上iPad转身要离开。
“蒋睿,”江屿阔出声叫住他,“陈卓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蒋睿回过身,思考了片刻,答道:“悦城的项目涉及的金额不算太大,损失在可控范围内。如果最后悦城不肯让步,以后来日方长,总有机会找回损失。”
江屿阔不置可否地听完,说:“我是问陈卓。”
蒋睿沉吟了一下,回答道:“陈卓是公司的元老,曾经也做过江老板的特助,能力很强,对公司的事情也很了解。”
“出这样的失误的确有些让人惊讶,但人无完人,是人都会犯错。”他又补充道。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不偏不倚,却也没有要透露更多内幕的意思。
江屿阔也不再勉强,他头一点,重新看向面前的电脑:“我知道了。”
蒋睿想了想,建议道:“总裁,如果有一些老员工情绪比较大,也许可以请江老板出面和他们谈一谈?”
“不用,”江屿阔端起面前的咖啡杯,却发现黑咖啡已经凉了,“我爸还在静养。而且——”
他放下咖啡杯,语气平缓地说:“他们并不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接管公司。如果不服,那就是不想服。让我爸来强压,只会更加重他们的情绪。”
蒋睿看着他。
其实当江延宣布公司由江屿阔接管时,他也很慌。
毕竟这位太子爷,连三十岁都没有。
这么随随便便把整个公司交给一个小孩子,天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可和这位年轻的太子爷一起工作了两周后,他那颗悬着的心,倒是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这位太子爷来了之后就一直在以惊人的速度消化公司的各种项目和信息。这刚上任没几天就被他抓出一个差点蒙混过关的大型报价失误。
再加上,他的心理素质也是好得惊人。
自他上任以来,公司里的员工明里暗里使绊子的人并不少。
明明是这么不顺利的继任,可他居然不哭不闹,独自顶风前行。
甚至拒绝了让他爸来施压的提议。
这样宠辱不惊的样子,倒是很有大将风范。
“了解,”蒋睿点头,“还有就是,”
“夏晚柠小姐已经到了。”
江屿阔的手指轻轻一跳,刚刚还云淡风轻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涟漪。
像是春风扰乱了一池死水。
“知道了。”
会议室门口。
“两位,这边请!”梁仲辛边擦着额头上的汗,边领着夏晚柠和佩妮到了二楼会议室。
门一开,夏晚柠就看见了站在会议室另一端穿着白衬衫的高大男人。
男人宽肩窄腰,剑眉星目,和她记忆里的轮廓完美地重合了在一起。
可男人看向夏晚柠的目光——
却是看陌生人的疏离。
见他们进来,江屿阔走了过来,对夏晚柠伸出手:“夏小姐,幸会。”
他的手悬在空中,手指修长,指骨清晰。
动作和他的声音一样,礼貌客气,毫无破绽。
夏晚柠沉吟片刻,握住他的手,脸上的笑容像阳光般绽放开——
“江总裁,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