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善昏迷的消息不胫而走。
男人往宫里递了帖子,劫走了半数太医,动静闹得大,连侯夫人都有所耳闻。
查不出毛病的昏迷,古怪到让人不得不疑心。
满屋子的太医,问脉的问脉,翻典籍的翻典籍,只是俱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她小小一点儿陷进床里,乌黑的头发铺了满床,脸色苍白的煞人,好像下一秒魂魄就要被黑白无常勾走。
男人坐在床侧,略冷的眼低垂,看不出如何着急,谁也不会将晏归与刚刚眉眼凶冽的活阎王联系在一起。
众人一时又摸不准了。
众太医眼观鼻鼻观心,最后协商过后,院判上前,斟酌开口:“将军可知,这位夫人近日来可食过或是用过什么与寻常不同的东西?”
晏归扫向芽儿。
芽儿也是满头雾水,仔细回想,摇摇头:“不曾。”
芽儿:“小夫人至今晨还不曾有何异恙,不仅如此,因着侯夫人送来根簪子,小夫人心情更是格外好。”
院判点点头。
晏归却在此时抬眸,屈指轻叩,问出口:“侯夫人?”
芽儿点点头。那簪子早在小善被抱回床上就拆了下来,她将那根绒花簪子找出来,双手呈在晏归面前:“将军,就是这根。”
那簪子形似真花,栩栩如生。
芽儿说:“夫人身边的翠香送来的,一番心意,小夫人格外喜——”
欢二字还没说完,芽儿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根簪子的尖端,已经渗出淡淡乌青。
晏归长街纵马,再到之后太医院劫人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传到了宫里,也传到了想听的人耳朵里。
小宫娥讲的绘声绘色,说完,又静静退下。
周嬷嬷向内躬身,道:“娘娘,就是如此了。”
许久过后,珠帘轻晃,从里面探出一只手来。
指如轻葱,甲床艳红。
周嬷嬷紧着搀扶。
珠帘后徐徐走出位姿态高雅的贵人,通身气度非凡,她唇角上扬,慢慢悠悠问:“如此,圣人那边怎么说?”
周嬷嬷想了会儿,说:“圣人倒是没说什么,不过淑妃那边倒是颇有微词。”
女人嗤了声,淡淡:“微词?”
周嬷嬷说是。
又回打探来的消息,原话是这样讲:
不过一个孤女,充其量算个外室,甚至于连侯府的砖石都摸不上,死了也就死了。
女人笑起来,她本就貌美,虽年过而立,却只平添几分韵味,更显多情。
周嬷嬷又说,淑妃还说晏小将军行事不谨,实在荒谬。这样的事情,又怎么能劳动太医院,平白让人笑话侯府门第太轻,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往上凑的。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字眼,女人嘴角扯了扯,眼神愈冷。
她是西宫主位,与淑妃平起平坐,圣人赐号为琼。
淑妃生一子,为端王。
琼妃亦生一子,便是当日在恒园逼的萧祯毫无招架之力的肃王揽。
如今圣人龙体有恙,又迟迟不肯立下太子人选,淑妃尚能维持面上姐妹情深,琼妃却连伪装都不屑。
谁都知道宫里二位娘娘不对付,一个软刀子扎人,一个像刺猬,摸着就扎手。
琼妃闺名瑶姬,是先太后的亲侄女,开国勋帅独女,身份显赫,不输淑妃。
瑶姬微眯着眼,不知在考虑什么。
周嬷嬷揣度她现在应当心情不错,给一边儿的宫娥使眼色。
后者不一会儿端上来个格盘,她跪在瑶姬面前,周嬷嬷掀开上面的绸缎,她笑道:“娘娘可识得这料?”
瑶姬自然识得,微微抬颌,道:“鲛人缎。”
因其水火不侵,又形似神话中鲛人流光溢彩的尾巴,特赐其名曰“鲛人缎。”
这料子难得,绣娘一年方才织得一寸。
呈在瑶姬面前的这件鲛人缎,制成满京最时兴的新衣,用料极奢,已是不能形容的珍贵。
周嬷嬷说:“娘娘试试,可还喜欢么?”
瑶姬的手刚要碰到衣服上,又听周嬷嬷继续道:“咱们殿下的一番心意,奴婢伺候娘娘更衣,试试合身与否。”
“砰!”
格盘被打翻。
宫婢们瞬间跪了下去。
周嬷嬷颤颤巍巍跪在琼妃脚边,眼皮直跳,她哆哆嗦嗦,“娘娘恕罪。“
紧接着,是满殿宫娥的“娘娘息怒。”
瑶姬脸上的厌恶都要凝成实质,甚至于连再看那衣裳一眼都觉得恶心。
却还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一字一字硬从嘴里挤出:“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整日里的功夫都用来研究这些女人家的东西,烟花柳巷背地里怕是不知去了多少次。”
直至现在,周嬷嬷依旧很难相信,她极尽恶毒之词出口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肃王萧揽。
这分明是儿子花了大力气寻来的东西,只为了讨自己亲娘欢心,又何错之有。
琼妃此话,实在重了些。
但周嬷嬷并不敢说出口,只在心里腹诽。
她默默叹了口气,想起肃王殿下那张端然诚恳的脸,以及那句托她带的“问母妃安。”
后者更不要说了,估计琼妃直接一句不安好心给怼回来。
周嬷嬷只能迎合:“娘娘爱子心切,殿下必然谨记娘娘教诲。”
琼妃蹙了蹙眉,冷笑一声,拂袖往内殿走。
连再看那身衣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