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点,你吃…吗?”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宋拟很明显地看到裴珩怔了一下。
“抱歉,我不是故意闯进来的,”宋拟尴尬笑笑,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没想到能碰到将军…”
裴珩目力极佳,稍显昏暗的院子里,他看到少女因难为情而微红的脸颊,就像…
就像宫宴上无人问津的樱桃酥酪。
“我吃。”裴珩点了下头,突然冒出一句话。
“啊?”
“好,将军等等,”宋拟意会过来,向他走了两步,又停下,在四周张望片刻,最后抬起头喊道:“不然将军下来吧,屋顶太高我上不去。”
裴珩覆下长睫,似在思考。
片刻后,宋拟听到他说:“稍等。”
宋拟还没来得及点头,只见裴珩身影一闪,纵身跃落到她面前。
“裴——”鼻尖涌入一股清冽酒气,宋拟眉头轻皱,尚未作出什么反应,只觉腰间一紧,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失重感。
下一刻,连人带食盒一起落到了屋顶上。
“别乱晃,站稳。”裴珩的手从她腰间撤开,转而托住她的手臂。
经过细作一事,宋拟的胆子比之前大了不少。区区一个屋顶,已经吓不倒她了。
甚至还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这里还有块慕思和几个满月酥,将军想吃哪个?”宋拟把食盒放在膝盖上,一一清点完余下的糕点,抬头对裴珩说。
高处有风,先前倒是没什么感觉,宋拟一来,不知怎的,裴珩的酒意被吹散几分。
本来他只是看她一直在院子里打转,想送她出去,然而莫名其妙的,一张口却变成顺着她的话答。
裴珩按了按眉心,再掀眼,目光落入宋拟如水一般平和的眼眸里,停了一瞬。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他走到她身边坐下。
“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宋拟扬起微笑,将食盒往他那移了移,“将军还没说要吃哪个呢?”
裴珩垂眼,看到里头放着一块写着“定胜”二字的红色方糕,想来这就是她说的慕思了。
他伸出手,拿的却是搁在另一边的满月酥。
甜香诱人却并不带牛乳腥气。
“很好吃。”裴珩咬了一口,中肯的评价道。
现在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岑晁会对宝酥堂嗤之以鼻。
二者说是天壤之别也不为过。
“将军还要尝尝别的吗?”
“不必,一个足矣。”裴珩弹了弹落在手中的碎屑。
宋拟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笑意:“那将军吃了我的东西,礼尚往来,是不是也该给我一点什么呢?”
裴珩掀眼,不带什么情绪道:“你要什么?”
宋拟冲他身后点了点。
黑瓦凹缝里,有两三个小酒坛。
“你想喝酒?”裴珩终于露出了几分惊讶。
宋拟乖乖点头:“一点点就好。”
裴珩似乎有些犹豫。
宋拟便又道:“我不是第一次喝,将军放心就好。”
裴珩看了她一会,最后还是给她拿了一坛未启封的。
辛辣酒液入喉,比她想象的味道是要冲一点,宋拟稍微品了品,又仰头喝了一大口。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宋拟自觉没什么愁肠,但几口下去,浑身莫名舒坦不少。
“这酒——”
“怎么了?”宋拟舔了舔嘴唇,好奇地等着他的下文。
裴珩顿了顿,欲言又止:“无事。”
他原想提醒她这酒烈,但见宋拟几口下去眼神依旧清明,便收了要说的话,转头也拿起酒坛喝了一口。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好了,就放在城外的义庄里,你随时可以去取。”裴珩忽然说。
宋拟反应了一会,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非常认真的看向他道:“谢谢你。”
那时她向裴珩讨的是阿孜的尸骨。
“遇上你,也算她的福气。”
按照大理寺的办事风格,阿孜最好的待遇也不过一卷草席裹了扔去乱葬岗。
宋拟笑了笑:“哪有什么福气不福气,为朋友收尸,应该的。”
或许是因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又或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宋拟说话不再遮掩心思。
朋友么,裴珩不置可否。
“时间…快到了。”宋拟盯着远处的月亮,喃喃自语,“八、七…三…”
听着她不知何意的倒数,裴珩皱了皱眉,他看得出,宋拟有些醉了。
“一!”宋拟突然跳起来。
裴珩一惊,生怕她摔下去,赶紧跟着站来。
与此同时,漫天缤纷的焰火忽然在天幕中炸开,如同数只金色飞蝶朝周围四散开,将长安城照了个透亮,真正的不夜天终于到来了。
在一片流光溢彩中,裴珩看到少女抱着酒坛转过头来,脸色因激动和酒意泛出淡淡的红色,鲜活且明丽地对他说,
“新年快乐!”
心跳忽然漏了一拍,从未有过的悸动使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然而少女对此一无所觉。
她只是站在高处,长长久久地看着天边的焰火和月亮。
或许今夜大家本来就是要醉的。
所以,她没有问为何一个明明该留在宫里的人会在这里独自喝酒,
就像他也没有问,她当时捅向达纳索那一刀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