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黑衫,领口处由两粒白玉子母扣闭合。外面罩了身圆领宽袖白锦长袍。
而沐雪此刻摸着的,便是他领子上的那两粒白玉子母扣。
凌巍的衣领子那样高,使得那两粒扣子也染上了几分禁欲的气息。沐雪旁若无人地去摸那两粒扣子,可见胆子是有多大。
严肃地拨开沐雪的手,凌巍冷然立起身,朝沐玄真父子道:“沐老、侯爷,凌某先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也不等沐玄真父子二人回应,凌巍便一径朝客厅外走去。
边走边想,他一定是疯了,才会陪沐家人这般胡闹。
越想越荒唐。
只觉手腕忽地一沉,凌巍停下疾行的脚步,一转头就看见沐雪追上来拽着他的手不放。
“夫君——”女孩眼巴巴地望着他,“夫君不带雪雪一起走吗?”
“……”
淡定如凌巍,此刻竟也流露出一丝见鬼的神情。
带她走?!
她想去哪儿?!
真够疯的。
凌巍很厌恶这么没有边界感的人。
他掰开沐雪的手,却又被沐雪扯住他的袖子。
沐家人也不过来拉一下,就这么任由沐雪胡来,算怎么个意思?
既然沐家人这么放纵沐雪,他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
当着众人的面,凌巍探出两指点了沐雪的穴,将对方定在原地后,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至于他走后,沐雪会如何哭、如何闹,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
凌巍坐上了返回冠星侯府的马车,一路上心烦得紧。
他看着自己衣袍上被沐雪擦过鼻涕的地方,心内郁闷至极。今日他在敬渊侯府经历的事,荒谬得像一场梦。
他疲惫地合上眼,脑海里却接连浮现出沐雪哭着想要亲近他的模样,耳边也断断续续回响着沐雪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心声……
其实对于自己能听到沐雪心声这件事,凌巍只惊奇了短短片刻,便轻易接受了这个骇人的事实。
只因在他这个重生者面前,再奇怪的事都显得没那么奇怪了。
作为一个觉醒的纸片人,凌巍清楚地知晓沐雪在原书中的结局。
在那本主宰他们命运的书里,沐雪像被下了咒一样,对赵景润爱得无法自拔。她将赵景润视为生命的全部,哪怕在明知赵景润利用她的情况下,她也心甘情愿、毫无底线地忍受。就算后来赵景润过河拆桥,杀了她的所有亲人,她也仍然可以不计仇恨,心无障碍地与赵景润相爱下去,从不悔恨自己害死了那么多亲人。
可惜赵景润并未善待她。
因自小体弱多病,她嫁给赵景润后迟迟未怀上子嗣,加之赵景润对床帏之事需求强烈,她难以满足对方,赵景润便对她心生嫌弃,明目张胆地养起了外室。
可悲可笑的是,面对赵景润的不忠,沐雪竟将所有的责任都归结在了自己身上。她不仅哭着向赵景润道歉,还伏低做小,亲自乘坐马车前往外室所居的宅子,将那外室和私生子一起接回了家中,想跟他们做“一家人”。
尤其,在得知那外室是赵景润照着她的样子去找的替身时,她心底更觉安慰不已,丝毫委屈都没有了。
最终,她被那个酷似自己的外室磋磨得奄奄一息,临死之际,还不忘嘱托对方替自己好好照顾赵景润。
……
凌巍一度觉得,沐雪这样的女人,死了也不值得同情,活着更是害人害己。
是以,今日见到沐雪时,他摆足了冷脸。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对她生出了恻隐之心的。
同为书中人,同样有着不得善终的结局,在被作者残忍编排这件事上,他与沐雪之间,多多少少有点同病相怜的缘分在。
沐雪本为众星拱月的高门贵女,面对男女之爱,她应当有足够的傲气才对,怎么也不至于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可作者却将她打入尘埃,让她自哀自卑,做尽自轻自贱之事,甘愿在赵景润身上沦陷一生,连牺牲自己的亲人都不觉可惜。
而他,出身于镇国公府,打小便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公子,父母总将他当作宝贝盘来盘去,兄长和姐姐亦把他当成儿子来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绝对没有人会比他更快乐了。
他爱他的每一个亲人,包括混在其中的赵景润。
因为年纪相仿,赵景润从小就和他玩在一起,时常跟在他身后,亲昵地喊他“小舅舅”。他每每迷失在这一声声的“小舅舅”里,只差给赵景润摘星星、摘月亮。
长大后,他被赋予一张最英俊的脸庞,又成为众人眼中的文武全才,可是没有一个女人喜欢他,他也不会动情。
反观赵景润,虽在许多方面都不及他,却有无数女子倾心以待。
赵景润好像可以很轻易地得到女子的喜欢。除去已婚的妇人,每一个见到赵景润的女子都会动心,从无例外。对此,凌巍没有嫉妒过,但很不理解。
直到他觉醒的那一天,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作者对他们的设定。
他看到了那本记录着所有人命运的原著,也看到作者在原书结尾时自述那是一篇“报社文”,且又说赵景润拥有“男主光环”……
凌巍琢磨了很久,才勉强领会到“男主光环”是什么意思。
可那“报社”二字,却是至今也未参透。
……
马车平缓地向前行驶着。
车外吹起了大风,空气陡然转凉。
凌巍的心却始终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