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的瑶池边,众仙齐聚,望着跌坐在地上的青衣女子。
她雪白的肌肤和身上夺目的青色浑然一体,犹如一块本就搭配成这样的玉石。
衣料轻盈的不似凡物,只是织造成了人间的样式。发髻也梳的精致,但不像天阙的款式。
一支玉簪斜斜的插着,孤零零的、但感觉不到素气,她脸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喃喃自语,眼神里面全是凄惋。
要靠近些才能听清,她嘴里唤的是个名字:元徽。
她半个身子都快掉到瑶池里,衣裳被浸染上水渍也浑然不觉。
一朵栩栩如生的刺绣荷花的边角和青色晕在一起,像在泛起涟漪的池塘上飘荡,最后坠入池底。
离她最近的白胡子仙翁看不出来年岁几何,但拄着拐杖唉声叹气道:“离颜神女,何故情伤至此呢?正所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啊。”
一片桃花瓣从树上落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接却被人给打断。
那人抬手施了个术,瞬间将落花化作齑粉,粉末从树上掉落下来,飘飘扬扬落在她眼前,被风吹的化为乌有。
众仙皆是规规矩矩的对来人行了个恭敬的礼,齐声唤:“尊枚上神。”
做到上神这个阶品,按理来说在天阙早已能来去自如,他却像受了什么限制似的,要在腰间佩戴一块注以神力使用的萤石镶白玉牌才能踏入瑶池。
也亏得他神力深厚,才能在消耗时让人看不出一点异样。
只见来人一袭白衣,并不寡淡,上面绣着金色暗纹,似祥云又似金龙,似莲花又似鹧鸪,神色冰冷的仿佛终年不化的山巅雪。
偏偏他生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桃花眼,眼神中似乎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她应了吗?”
方才说话的仙翁缓缓走到他面前,似乎有点为难:“神女所求的,还是那架琴骨。”
“离颜。”
白衣上神低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盯着那道身影吐出两个字,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这两个字,语气极其缠绵,像是在同爱人低语。但他的神情又凝重的像晨间的白露,把这种感觉硬生生去掉了一半。
万年以前,有人以自己的神骨造五行之琴——绿绮,超脱六界之外,琴方有骨,能医死人,生白骨,聚魂魄,修契灵。
若是想唤回一个人,最好的方式便是以琴骨重塑其形,但此法不容天地,必遭反噬。
“尊枚上神。”
白胡子仙翁捋了捋胡子,又是一声长叹:“这世事又岂能尽如人意。两百年前你应该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这,神骨易塑,神形却难聚,你又何必再生妄念?”
“她早已忘却往昔种种,只记得那一人而已。”
白胡子仙翁拉长尾音望向他,声音在寂静下显得无比清晰,似乎想要在他眼里看到一丝回心转意。这样他也能安慰自己,岁月蹉跎,他们依旧相安无事。
“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我想要的结果,从来没有人能给我。”
尊枚薄唇轻启,落下这样一句话之后,他收回目光拂袖而去,像是毫无眷恋,连一丝眼神都没有落在她的身上,又像是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微不可察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站在白胡子仙翁身后的是益算星君,仙翁座下最得力的一位。
对着尊枚离去的背影弯腰行礼过后,她虽不言不语,脸上一直挂着一副笑相,落笔却丝毫不含糊。
将随身携带的小册子往前翻了几页,里面还未干的墨痕是刚批注的。
上面誊写着一句话:
“功过无量,情字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