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落兹难得起了早,实在是睡不着。
其实她一夜未眠。
陈萧鸣也一样。
林落兹打开衣柜,倒吸一口凉气,缓缓闭上眼,然后睁眼严肃道:“昨晚我亲自给你打扫了一间客房,你现在给我睡在这儿?”
柜子里,陈萧鸣抱着膝盖,下巴搁在上面,慢慢扬起嘴角:“我觉得这里挺好……”
“出来。”
“好。”
柜门关上,以防万一甚至还落了锁,林落兹听见身后传来哀怨的声音:“我就想睡在这儿不行吗?”
林落兹点头:“客房就在隔壁,你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对了你不是可以穿墙吗?我虽然整日以男装示人,但我总归也是个女人,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用我来提醒陈公子吧?”
一转身,林落兹踉跄了几步,差点被蹲在地上的陈萧鸣绊倒。
“可我已经变成鬼了,鬼又不分什么男女……”
林落兹再次打断:“闭嘴。”
陈萧鸣垂眸,声音更是低:“林姑娘,其实我昨晚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的眼睛在流血,我怎么跑都跑不到你身边,林姑娘,我可为你哭了一晚上呢,你看我眼睛,全红了。”
“……这就是你蹲在我柜子里睡觉的理由?”
陈萧鸣点点头,抱着膝盖仰头笑得甚是乖巧。
其实梦里还有后半段,他没有告诉林落兹,在看见她受伤之后,他不止哭了,心口还痛,痛了整整一晚,他的脑袋不记得这个人,但身体似乎一直记得她。
他的眼泪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个梦让他暂且有了一点实感。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如那些人所说,不止是认识,感情还很深。
林落兹绕开他,走向门口:“我不喜欢麻烦,陈萧鸣。让你好好想想自己的执念和遗憾究竟是什么,你就好好想,别给我找麻烦。“
她打水洗漱,一盆凉水浇头,浑身湿了大半,倒是清醒了不少,陈萧鸣方才说的那话依旧回荡在耳边。
“你的眼睛在流血……”
指腹经过眼皮时停留片刻,原来陈萧鸣并非是完全不记得她。
陈萧鸣冥思苦想,回顾一生似乎也没什么遗憾,也不该有什么执念才对。
国公府在唐弗城是大户人家,他父母尚在,且位高权重;上有大哥考取功名,官服加身;下有他这个样貌俊秀,仪表堂堂的二公子文武双全;一辈子不愁吃穿,友人相伴,还有个充当锦囊妙计的表妹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如此顺遂的过往,他当真找不出一点儿遗憾。
唯一算得上可惜的……
陈萧鸣不自觉看向林落兹,水渍顺着眼睫滴落,剔透的眼眸,俊挺的鼻梁,莹润泛红的嘴唇,白净光洁的侧脸,水流顺着脖子流下蜿蜒的痕迹。
他眼睛一亮,斗胆猜测:“既然我心悦于你,那我的执念会不会就是跟你成亲啊?”
除了这个,当真是只有这个,除此之外,他再找不出什么别的遗憾。
林落兹回头,四目相对,气氛凝固,陈萧鸣喉结滚动几下,他知道成亲是大事,正准备解释,但林落兹却先一步开了口。
“试试。”
“啊?”
林落兹脸上都是未擦净的水渍,不施粉黛,却是干净,陈萧鸣怔在原地,张了张嘴,颇有些为难:“可人和鬼要怎么成亲啊……”
“我来解决。”
半个时辰后,苏红掏了掏耳朵,使劲晃了几下脑袋,不确定,再问一遍:“你说你要跟谁成亲?”
“陈萧鸣。”
苏红:“国公府的二公子陈萧鸣?”
“对。”
苏红回头看手下:“来,掐我一下。”
手下掐了一下,苏红“嘶”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要死啊,这么用力做什么!”
不是做梦。
苏红看回林落兹:“掌柜的,他已经死了,不用我提醒你吧?”
“不用,”林落兹勾勾唇角,“我亲眼看他下葬的,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就与他成亲,你们想办法尽快去趟凤凰山,把人给我弄回来。”
苏红和手下目瞪口呆:“……”
陈萧鸣在旁边笑出了声:“林姑娘,他们肯定以为你疯了,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我被埋在什么地方啊?”
林落兹不答反问:“不疯怎么送你走?”
她说得很认真,陈萧鸣怔愣了一下:“说的也是。”
苏红很快分配了人手,一些人留下布置宅子,成亲有的东西,他们也不能少,随后便带着人手出动,凤凰山在城外,手脚麻利点入夜前应该就能把人带回来。
盗走尸体是大罪,苏红以前做这些脸不红心不跳,今日难得心情澎湃了一回,傍晚时分带着人手回来,宅子里已经挂满了红绸,贴满喜字。
林落兹提过要将此事告诉陈家,但陈萧鸣坚决不同意:“你和鬼成亲,何需活人同意呢?林姑娘愿意帮我,我已是心怀感激,此事断然不宜闹大,我不想林姑娘因我败坏了名声,只有我们知道就好了,只要我解开了执念,就能投胎转世。我走之后,林姑娘要嫁一个如意郎君才好,不然我会过意不去的。”
“出去。”
陈萧鸣:“啊?”
林落兹垂首,飞快解开衣带:“陈萧鸣,你要看着我换喜服吗?”
陈萧鸣二话不说,扭头就穿过了门板。
这一场成亲大概是苏红见过最冷清的一次,没有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