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兰早起去两仪殿请了安,又随皇后一起去宝象阁给顺公主祈福。
懿兰是一贯不太信这些神佛的,只是要做出一副虔诚样子还是难不倒她。
临近午膳时分皇后便打算带着众人回去,罗美人却说还想为云贵嫔祈福,陆灿便与懿兰一起走了。
陆灿问她:“本宫听说你昨日去瞧过贵嫔?”
“是。原是丽嫔心善,恐紫兰殿供应不足,遣人送了炭火去。臣妾怕她孕中过了病气,才替她走这一遭。”
陆灿点点头,又问:“贵嫔身子可有起色?”
懿兰摇头低叹:“臣妾瞧着……是不太好。”
陆灿一怔,转头问她:“怎么个不太好法?”
懿兰将昨日情形一一说来,只隐去云贵嫔疯言“报应”一事。
陆灿听罢蹙眉。“依你说来,她竟有回光返照之相?”
懿兰颔首:“臣妾不通医术,也只是猜测。”
陆灿长叹一声,叫南星去传伺候云贵嫔的张典药到两仪殿问话。又喃喃着:“若是她真不好了……年关将至,倒是难办……”
懿兰颔首不语,心下寒凉。
对于陆灿这个皇后来说,云贵嫔一条人命,原来也只是死的是不是时候罢了。
午后懿兰又被召去伺候了笔墨,寻了本演义来看。出了甘露殿,夏风便同她说:“听说皇后娘娘命仪礼司备下棺椁白练了。”
懿兰一怔:“云贵嫔?”
夏风点头:“听说是救不回来了。”
主仆二人才说着,就见两仪殿的北月往甘露殿去,大约是去禀报云贵嫔一事。
懿兰深吸一口气,慢慢走着,良久才又开口:“你说神佛有何用?罗美人求了那么久不也留不住这一条命?”
夏风听了也叹气。
“可见人心若险恶起来,神佛也无可奈何。”懿兰眯了眯眼,回头望了眼两仪殿。
如果云贵嫔的孩子是陆灿害的,那她会如何对童妍呢?
她想,眼下并不是有孕的好时机。至少皇帝的第一个孩子绝不能是自己的。这头一份的福气,谁爱要谁要去。
回了延英殿,懿兰想了又想,叫来夏风:“本宫闲来无事,想研究些香料打发时间。你去趟妍香司,取些香料来。什么苏合、广藿、当门子,都拿一些。”
“是。”
懿兰披着袄子坐在廊下晒太阳,轻轻叹一口气。
先前皇帝与她说过,承膳司后便要拿统计司开刀,那儿才是广务司贪腐重地。只是年关将至,不宜行重典,皇帝的意思是开春再办。
懿兰觉得他优柔寡断,这样的事就是要快刀斩乱麻才对。整治承膳司那样大的动静,广务司其余十一司又怎会无动于衷?那些人精必然一早想尽方法做假账、毁罪证了。
当然她不敢顶撞傅仪宁,这些事说到底也是帝后之事,她和广务司又没有深仇大恨,便按下不提。
只是如今想来,倒叫懿兰心中有些迷茫。
从前以为,皇宫大内里的皇帝应当如神佛一般高深莫测,如今看来,却竟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懿兰心中一惊,压下心中悖逆的念头,拢了拢身上的袄子。
秋华打外头回来,见了她便行礼,又说:“奴婢才在外头碰见谭司药从朱镜殿回杏药司。”
懿兰眯着眼仰起头享受难得的好太阳,随口问她:“丽嫔的胎还好吧?”
“是,谭司药说丽嫔娘娘身子虽弱,腹中的皇嗣却健康的很。”
懿兰弯了弯唇,长叹一声:“健康就好……”
檀云站在懿兰身边,慢慢开口道:“宫里人人都说,丽嫔娘娘这胎生下来,她后半辈子的荣华也就不愁了。”
懿兰笑了一声,动了动脖子:“可不是嘛。”
整个广务司都围着朱镜殿转,连承德殿的事都可以往后稍稍。
“娘娘也该为自己筹谋,争取早日怀上龙胎才是。”
于檀云来说,她与懿兰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懿兰得宠,她也能站的更高。
正四品上的妃嫔,是可以将身边侍婢提拔为贴身女官的。广务司的女官,做到死也最多是个五品;可妃嫔的贴身女官不一样,自六品芳仪始,到三品令仪终。先帝在时,静太夫人还是静贵妃,她身边的顺仪大人,说是号令六宫都不为过。
当然,除却这点,檀云也是真心为懿兰打算。
懿兰心中有自己的计量,只一笑而过,应付一句:“这样的事我要如何争取呢,说到底就是个福气罢了。”
檀云笑说:“杏药司里有些方子,兴许于娘娘有助。”
懿兰低眸笑了笑:“是药三分毒,我不信那些。”
见她这般说,檀云也就作罢。
懿兰又抄了些佛经,再绣了会儿要给傅仪宁的新寝衣便沐浴上床了。
夏风为她取回了不少香料,拿了一小篮摆在她床头。
懿兰靠在床头,把香篮放在膝盖上挑挑拣拣,终于挑出了她想要的那一味——当门子。
她轻嗅一口,想起从前看杂书时知道的故事。
懿兰打小跟着父亲认字,但父亲不让她看什么史家经典,说女孩子无需看这些。她自己也嫌那些老学究写的书枯燥无趣,懿兰最爱看的是野史杂谈。
当门子有个更为人知的俗名,麝香。
懿兰最初知道这味香料,是在一部叫《赵氏姊妹》的野史里。赵飞燕为练掌上舞、求身姿轻盈而用息肌丸。彼时懿兰好奇,还去药房问过,得了一份息肌丸的药方。那药方上具体有些什么她早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