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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初注意到海棠时这丫头才十二岁,原本只是朱镜殿负责侍弄花草的。童妍见她机灵,又会唱曲,便很喜欢,渐渐提拔到了身边。
这丫头不是会叛主的,那么便是童妍有心将人送上龙床,竟还为此拿长柔做了由头。
懿兰心绪纷乱,却终究没说什么,只道:“既是丽妃宫里的,皇上又喜欢,便封做才人吧。”
“是。”掌仪自感差事了结,长舒一口气,躬身退了下去。
如此一番懿兰也没了用膳的心思,叫秋华将一桌吃食都撤了下去。她自己踱步到了廊下,吹着微凉的秋风,嗤笑一声:“本宫还道是何人好兴致,原是皇上的新宠有这样一把好嗓子。恐怕瑢嫔听了也要自愧不如。”
她话中怨怼丝毫不掩,连夏风听了都皱眉。
不知是宫里太久没有真正入皇帝眼的新人,海棠的上位叫她拈酸,还是童妍越来越谙于宫中求生之法,渐渐叫她陌生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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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仪礼司在昌德门前摆齐了阵仗,礼乐齐鸣,迎一位即将踏入宫门的新贵。
浅碧色的马车缓缓驶来,先下车的是两个小丫头。她们卷起碧纱轿帘,将马车中的小姐迎下来。
王司礼上前两步,弓着身子行礼:“佟娘娘安。微臣仪礼司司礼王苇,请娘娘金安。”
“皇上不是还没有下旨册封我么?”
王司礼笑:“娘娘说笑了,您是宁安伯的掌上明珠,自然担得起这一声‘娘娘’。”
“哦……”小姑娘点了点头,又问她,“我住在哪里?”
“娘娘住宫闱西苑,蓬莱殿。”王司礼说着又招来宫中轿辇,“请娘娘上轿,一路上微臣会慢慢向您介绍宫中众位妃嫔。”
“好。”小姑娘提起层层厚重裙摆,踏上轿辇,两个小丫头则跟在其后。
小姑娘往下看看抬轿子的小太监,问王司礼:“他们这样不累吗?”
“娘娘身姿轻盈,怎么会累呢?”王司礼笑答。
小姑娘困惑,看了看自己坐着的木制轿辇,又低下身子去问一个抬轿太监:“真的不累么?”
“不、不累……能为娘娘抬轿是奴才的福分。”
小姑娘抿了抿唇,问王司礼:“我能为他们请大夫么?你瞧他们的肩都是斜的。”
王司礼一怔,答她:“佟娘娘,杏药司的医官只伺候主子的。”
谁知小姑娘听了竟撇嘴,将手中帕子一甩:“我最不爱听这样的话。什么主啊仆啊的,都是一样的肉体凡胎,谁又比谁尊贵了去?”
这话王司礼可不敢应,她只说:“娘娘这话同咱们说说也就罢了,在皇上与各宫娘娘面前可不能这么说了。”
小姑娘没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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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南书房里,傅仪宁正批着奏折,懿兰在一旁看书,不时提笔批注一二。
好容易看完一摞折子,傅仪宁搁下笔松了松肩膀,转头去看懿兰,见她正在写什么,便笑说:“朕那日看了启儿的字,倒有几分像你。”
懿兰笑:“臣妾的字不好看,误了他了。”
“哪里?你的字清秀干净,在女子之中也属上乘。便叫启儿这样练着就好。说起书法,他们姐弟三个还是长念最好。”
“璐贵嫔出身书香,自然将荣盛公主也教得好。”
傅仪宁点了点头,却又叹气:“文氏样样都好,只是有的时候性子太直。”
懿兰看他一眼:“这才是她的好处。”
傅仪宁笑了笑,没说什么。
“皇上。”安长垣躬身进来报,“佟家小姐入宫了,王司礼已接了人去蓬莱殿了。”
懿兰听了瞥一眼傅仪宁,与他说笑:“皇上看不上璐贵嫔,前儿择了楚才人,眼下又有新人来了。”
“你这张嘴,原是朕惯的。”傅仪宁指着她笑,又道,“颐妃既然做主封了楚氏,这佟氏的位份也由你来定如何?”
“臣妾岂敢?”懿兰笑语,“那是宁安伯之女,又出身八姓。皇上若要臣妾安排,臣妾恐怕只能退位让贤,将宫中账目收拾了送去蓬莱殿了。”
傅仪宁听了便笑:“这佟氏女才十五岁,据说佟安棣也不曾请人教她什么,要看账簿可是为难她了。”
“皇上还没见她的人,便已经这般维护了么?”
傅仪宁听出她话中酸气,起身去坐到她身边,靠在懿兰背上:“甚少见你如此。放心,你这些年的功劳苦劳,朕都在心里给你记着,旁人越不过你去。”
他声音低沉,这话也推心置腹。
懿兰眼眶微涩,笑了笑:“只要皇上心里记着臣妾便好,位份之上,臣妾倒也不那么在乎。”
傅仪宁沉吟片刻,开了口:“她是八姓之女不假,她父亲也的确是大功臣。只是中宫之位悬而未决,若朕过分抬举她,其他世家恐怕也不乐意。”
他又想了想,转头与安长垣说:“传朕旨意,册封宁安伯之女佟……”
“佟氏玉祺。”安长垣提醒他。
“佟玉祺,册五品嫔位,赐号……祐。”傅仪宁说罢又添一句,“前些日子封的楚才人也一并赏了封号吧,就用一个‘禧’字。”
“是。”安长垣领旨,躬身退了下去。
懿兰抬眸与傅仪宁对视一眼,含笑不语。
祐嫔位虽高,这封号却少了皇上的心意。不比懿兰、童妍等人的号,是傅仪宁用了心挑的。
再则同日为宫女出身的小小才人加封,也算是压了她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