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懿兰坐在凌云楼里听乐坊的人弹琵琶。
“听说晋嫔请了家里派外面的大夫来诊脉。”秋华同懿兰说。
懿兰哼笑一声:“她自然不甘心。”她又想起曾答应百薇许她出宫,便问夏风:“荣珍府上还没有好消息么?”
夏风笑:“公主出嫁前您可是嘱咐了不急着抱孙子的。”
“……是啊。”想起来懿兰又是叹气,“她身子不好。也罢,去吩咐广务司,今年开恩,放一批女官出宫去,给她们七品孺人敕命。百薇服侍丽诚夫人有功,封五品宜人,去荣珍府上住着吧。”
“是。”
一曲琵琶罢,懿兰听得颇为满意,便吩咐领头的:“找个时候也去笔花堂弹一曲。皇帝终日忙于朝政也辛苦。秋华你带她们去吧。”
“是。”秋华便笑着领乐伎们去了。
“娘娘心疼皇上了?”夏风问。
懿兰叹气:“怎么不心疼呢?从前先帝还自在些,贞太后也是识大体有规矩的。而今的皇后你看呢?比晋嫔是好,却也糊涂。”
“可微臣瞧着她对咱们皇上倒很真心。”夏风道。
懿兰笑:“这点上皇帝是胜过先帝的。”
唐绮视傅承启为夫君,贺书容盼着“系成同心千千结”,连小小年纪的沈兰轩也会羞红了脸问皇帝会不会喜欢她。
而傅仪宁呢,或许陆灿与童妍最初盼过,可后来也不盼了。她曾以为徐知意与傅仪宁有情,而今也知道是半分也没有的。
然而懿兰的笑又很快淡去:“可他太小就坐上了那个位置,太难对旁人付诸真心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事情懿兰也就是感叹一时,不多纠结。而今喝茶听曲儿的快意日子她舒服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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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燕誉堂里可就没有这么舒服了。
唐绮仍倚在床上,听红杏说妹妹请了家里的大夫给自己请脉,心中一片冰凉。
“她怎么下得去手……我亲眼看到推我的那只手,腕上的镯子是母亲给我们一人一个的……”
红杏为她掖好被角,叹气:“娘娘当日没咬出晋嫔之后便不好翻供了。可她没法生育,也算是报应。”
“谁知道她是不是一早知道自己生不了……若是知道……”
红杏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好在皇上还是最心疼娘娘的,您又是中宫,要压制一个小小嫔位还不容易?”
唐绮望着床顶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又坐起身子:“平美人。”
“什么?”
“平美人那日在场,她或许看见了。”
“可她当日既然没有开口,便是不敢蹚浑水的。”
“那就逼她蹚这趟浑水。”唐绮的眸光一瞬凌厉,高声唤来小宜,让她去传平美人过来。
“至少要在皇上心里对晋嫔存个疑影,往后再有什么事便能一起清算。”这一刻起,唐绚在她眼里便只是晋嫔,不是什么妹妹什么绚儿。
没多久,小宜便带来了罗惠。
罗惠诚惶诚恐朝唐绮行礼,唐绮看着跪在地上的罗惠,也不叫她起,只说:“当日本宫落水……”
“人多手杂,臣妾并未看清。”
唐绮笑了一声:“本宫不能不明不白吃了这哑巴亏。你,或者晋嫔,总要有个人伏诛。”
“……”罗惠深吸一口气,心知自己今日躲不过去,索性直接问,“请娘娘明示,臣妾该怎么做。”
“简单,侍寝之时同皇上提一句便是,也不必清楚,模棱两可即可。”
“……”罗惠默了默,一叩首,“臣妾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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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燕誉堂时,北风呼啸而过,吹的人心凉。
“主子……”
罗惠轻笑一声,带了些自嘲,仰面去看苍茫茫天空。“先帝婉妃在宫中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我一直想要明哲保身,最好关起门来过日子。可进了宫门哪还能独善其身呢?”
丫鬟不明白:“您明明瞧见了晋嫔动手,如今只是说出实情罢了。”
“若是皇上要追查到底,我自然会说。可眼下是皇上要做一笔糊涂账,我再去说便成了多嘴多舌,讨个没趣。万一再传到晋嫔耳朵里,往后咱们就再没有安生日子了。”
丫鬟这才明白轻重,不禁也慌了:“那咱们如何是好啊?皇后没法得罪,晋嫔也不能触霉头……”
“……太后。”罗惠眸光微亮,找到了出路,“颐太后。”贞太后巴不得保全唐家两姊妹,哪一个折了对她都不算好事,那就只有和蔼可亲的颐太后能帮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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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惠来凌云楼已是入夜时分。懿兰听人禀报说平美人求见便猜到几分,想了想还是让人进来了。
懿兰叫秋华上了热牛乳给罗惠,也不叫她行礼,只关照她坐下喝茶去去寒。
罗惠捧着茶盏不禁心尖一酸,喝了两口便放下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后娘娘慈悲,求娘娘救救臣妾。”
懿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沉沉叹了口气:“说吧。”
罗惠便将皇后要她做的事一一说来,末了又道:“臣妾没出息,只想过安生日子,实在不愿卷入是非,求娘娘庇护。”
懿兰不禁想起这个孩子的姑姑来。想当年多少是非都是罗虞藏在人后一手酿成,而今她的后人却只想明哲保身,实在唏嘘。
懿兰让夏风扶起了罗惠,又说:“这件事的确难为你。可是孩子,哀家纵使能护你这一次,可往后呢?难道你真能把门一关什么也不管?要知道进了宫便免不了是非,你得学会自保才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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