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捂着帷帽,闷头走了一阵。 再抬头时,差不多大的姑娘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拢着折扇,眉眼含笑的美人。 “这次,还得多亏了清礼。” 白玦勾起一层垂落的灰纱,别到帷帽边缘:“我们才能有混入商队的机会。” 本是蒙面用的灰纱,在她手中却温寂如水,在迟清礼身侧沙沙晃动着。 她垂头望过来,笑着道:“小功臣,想要什么奖励?” 迟清礼不敢看她的眼睛。 白玦却总是望着她,或者含着笑意,或是微有怜惜,或是带点俏皮。 以师尊,以前辈的姿态,看着一名尚且稚嫩的弟子,看着一名需要照顾、需要保护的晚辈。 迟清礼其实不敢说: 其实方才白玦变作小姑娘时,她有那么一恍间,觉得自己能与对方并肩而立。 可当她变回来时,分明是相似的容颜与语气,却总有一道无形的、纵深的沟壑横于两人之间。 迟清礼垂了垂眉,忍不住想起师尊的道侣:那位境界高深、容颜昳丽的紫衣女子。 只有那种实力强大、势位至尊的人,才配的上站在白玦身旁。 迟清礼猛然摇头,晃散脑内的想法。 时刻谨记,你只是一名弟子,你该敬她、尊她、做好一切徒弟该做的事情,不要让师尊失望。 白玦不知道小冰块脑里的这些曲曲绕绕,要是她晓得迟清礼所思所想—— 怕不是会气得笑出来,然后一扇子打过去:把白妲当成她道侣,这孩子想什么呢! 在白玦眼中,小冰块只是低头思索了片刻,然后道:“不用什么奖励。” “能为师尊分忧,是我的幸事。” 白玦屈起指,在迟清礼鼻梁上刮了一道:“方才买的糖粒坚果,要不要?” 迟清礼猛然抬头,眨了眨 眼。 “我就当这是‘要’了,” 白玦笑着,往她手心中塞了个油纸包,“走吧。” 两人五指交拢,不知白玦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指腹触及肌肤时,悄悄在她手心挠了挠。 很轻,有些像小狐伸出舌头,轻舐一下着肌肤。 油纸包贴着手心,糖栗的香一层层渗出来,一寸寸裹住她猝然加快的心跳。 。 两人回到街上,逛了一圈,顺便把另外两只弟子抓回来。 不知道另一队发生了什么,反正当白玦寻到两人时,秦筝烟白衣飘飘,神色忧郁,正在街边弹着二泉映月。 桃若嫣则站在身旁,守着个小布袋。 她抹着眼泪,声音凄凉:“各位大人行行好,赏点银子,让两位小女有个回家钱吧!” 白玦:“……” 白玦这下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绁尘闭关之前,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你要照顾好自己,让那四只弟子自生自灭吧。” 这样看看,除了大师姐,怕是没一盏省油的灯。 还好她平时见惯了皮上天的小红狐,对付不省油的灯,很有一套自己心得。 她微笑着,一把将桃若嫣拎起来:“你俩这是干什么,遭贼人劫了还是被偷了钱袋?” 桃若嫣讪笑一声,背后还有秦筝烟弹着古筝,啜声唱着“我这一生,本就是凄苦的……”的背景音。 “禀报尊上,两者都不是。” 桃若嫣诚实道:“是东西买太多,花光钱了。” 白玦:“…………” 她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乞讨用的布袋被没收,白玦拎着桃若嫣,迟清礼推着秦筝烟,四人迅速回到了客栈中。 白玦简要说了下明日混进商队之事,叮嘱一句早点休息,便把另外两只扔回了房。 “唉,真是让人不省心。” 白玦倚在榻上,揉了揉额心,斜眼一瞥,迟清礼又不敢坐下了,正规规矩矩站在床边。 “您快歇着,我这就去和师姐们解释,”迟清礼认真道,“不能让师尊如此劳心。” 白玦扑哧笑了,道:“若是每个小弟子,都和你一般让我省心就好了。” 她偏了偏头:“清礼,过来。” 白玦原以为小冰块会在床沿坐下,没想到对方一撩白衣,板板正正地跪了下来:“师尊请吩咐。” 白玦:“…………” 完了,这个也不怎么省心。 她坐起身子,长发松散地坠在肩头,狐狸眼弯翘上挑,以高位,望着跪在身前的迟清礼。 指节勾起一道赤金长链,金属圆环互相碰撞,叮铃,叮铃,触上迟清礼的唇:“你听好。” “清礼,这世上跪我的人太多了。” 金属带着微微的凉意,她指尖却是暖的,白玦俯下身,柔声道:“我更希望……” “我更希望清礼你,是能够站在我身前,平视着我的人。” 一只赤露的足踩上膝处,环着脚踝的红绳轻微晃动,叮铃,叮铃,将白衣推至根部。 白玦歪了歪头,长发便也跟着散落,露出一丝瓷白的肩。 “不过……”她柔声道,“你若是心疼师尊,便替我揉揉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