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木、珍贵石料,经大宗内四通八达的运河送往帝陵。 沈惊澜收到这封血书时,秘密派亲卫去查此事,随后便将此事透予御史台,而后御史台联合参知政事,在朝会上公开弹劾李延霖假公济私、蠹国耗民。 起初沈惊澜只当此事是李家太过贪婪,只需将他们伸长的手剁了便是,但沈景明在朝堂震怒后,随各地飞往朝中弹劾李延霖的折子如雪花片般飞入政事堂,却迟迟不见明德殿里的天子有所表态。 后知后觉地。 沈惊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旧时沈家于燕地守国门,武略当属她与大哥最盛,而她的一哥沈景明,在兄妹俩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时,最爱捧着书在旁边读,他的文章亦是三兄妹里最好的。 他生在北地,却天然向往江南的温柔水乡,才华横溢、心思细腻,后来燕王称帝,给他们三兄妹封王时,大哥沈晖因身负旧伤,也怀念故地,回了燕北,而一哥的封地,就在最富庶的江南。 她蓦地在想,喜欢那座万世园林的,只有李延霖吗? 没等她想出答案,大衹南下的消息就传入朝堂,将沸沸扬扬的李延霖案压下,因大衹铁骑连 掠数城、坚壁清野、屠戮百姓,急报很快又一封封传来,上面甚至有沈家人最熟悉的狼烟烽火的气息。 然后就是她奉命领兵前往,在最熟悉的家乡,输了最惨烈的一场。 那是她当年初领兵,磕磕绊绊地带那群乡野混混,恐怕也输不了的一场。 沈惊澜重新看着那布匹上的字字泣血,还有无数名字也不曾留下的血红指纹,恍惚间听见年少时大哥在她旁边抚掌大笑: “阿澜,今日下棋听说你又输了你一哥半子?啧啧,他肯定是让你了,上回他杀得我片甲不留,做了个局掠了我半壁江山,小心思可多了,咱俩输是正常的。” “你也别难过,他可为王,却不可为将,咱们和他走的又不是一条路,就让他以后科考上榜,登天子堂,圆他的文臣梦去呗。” 可是沈惊澜是到了今天才懂大哥的意思—— 沈景明可为王,却不可为将。 她以为李延霖案只是要沈景明衡量这枚生出小心思的棋子究竟还可不可再用,而沈景明看到的却是……党争。 他看见她手中长枪太过锐利,锋芒直指他坐在龙椅上的咽喉,倘使如她所愿走了这一步,从此便一溃千里。 - 沈惊澜安静地为自己添水、研墨、写信、晾干。 摊开纸张,一行行书信从她的笔下写就,然后被折叠、装入信封里,封面却不留任何痕迹。 而她的小王妃在旁边鼓捣了几秒解不开的九连环,就走到窗边望外面的景象,扫过那些矛、钩、斧、钺,然后又回头去看坐在暗光里的美人,很难将那些笨重的武器同这样精致且瘦弱的地坤联系在一起。 后来叶大学生也不装了,干脆就站在窗边看风景,只是风景不在屋外而在屋内,她的目光太过灼然,令写着书信的人无法忽略,扬了下眉头,侧过脑袋与看她。 太过放肆的叶浮光:“……!” 她没话找话,“王爷是在写信吗?要不要我帮你送出去?” 这摇光阁里连个送糕点、倒茶水的丫鬟也没有,拿钱办事的大学生自觉领活。 沈惊澜眉目里浮出稍许笑意。 “不必,”她说,“你送不出去。” 沈景明来时一字也不提禁卫的事情,便是默认要让那些眼线始终留在岐王府内,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出王府的潲水桶说不定都要被翻几番,这些信是绝无可能抵达应该收到它们的人手中。 沈惊澜写这些,只是为了日后能用上,并且在当下给自己找点活干。 叶浮光摸了摸鼻子,还没找出下一个话题,已经被岐王看出了她的局促,回道,“想出去?” 她看了眼院落,摇头。 沈惊澜却道,“本王是指,去王府外。” 叶大学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此刻的她倒不像鹿了,而是一只被关在家里、眼神里都充满了对外面世界期待的小狗。 沈惊澜将信件收起来,随口问,“ 想去哪?” 叶浮光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景点就是太清楼,但还没等出声,她眸子里锃亮的光又慢慢暗淡了几分,最后试探着问,“去哪都可以吗?” 沈惊澜忽然懂了她的意思,应许道,“去哪都可,想去牢里探亲亦可。” 叶浮光:好耶! 那她就先去太清楼,这样还能给叶渔歌顺便带点美食改善伙食!再问问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得罪了小心眼又记仇的狗男主。 沈惊澜略加思索,又提笔写了个帖子,这次递向了她的小王妃:“将这个拿给郁青,让她送去大理寺卿府上,明日便出门。” 叶浮光小跑着过去接,欢天喜地地送到门外,将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郁青。 …… 确认过明日就能出门,甚至还能去探望叶渔歌之后,叶浮光便愈发殷勤,连沈惊澜沐浴的时候,都在银屏曲画旁边探头探脑地问: “王爷,要妾服侍吗?” 比如帮忙洗头、擦头发、递帕子之类的,她都很擅长呀! 沈惊澜站在更衣的屏风后,隔着半透明的水墨刺绣花纹,漫不经心地问,“王妃如此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