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以后。靖州市转入晚秋,梧桐树叶纷纷变色,落得满地金光迤逦。
成洲大学的白鸭湖畔,柳枝无芽,湖水微澜。两位女学生抱着书籍和讲义上前和年轻的教授问好。
“黎教授,我们俩个在您布置的作业中有一个关于隧穿器件的疑问想请教。”女孩们显然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上硕士导师的前辈相当尊敬,甚至有些畏惧,摸不透这位从来不苟言笑的美女老师到底是怎么样的的个性,会不会觉得课外提问很麻烦。
黎子微伸手抽过女孩手里的资料,手指勾勾让她们俩个离自己近一些,主要她实在不想大声说话,接连的教学课程让她嗓子哑了不少,她大致花了五分钟把学生的问题梳理了一遍,做了几点明显的提示。
“谢谢黎老师。”两个女孩挥手向她道别,转身离开时还蹦了两下。
黎子微渐渐冰凉的双手插回兜里,继续看回白鸭湖里那两只白鸭子,任谁都没想到那白羽丰满,惬意游湖的鸭子已经十岁,可谓是高寿老鸭。
“同学,你是哪个系的?”路过的男生单手抱着篮球,看到漂亮异性忍不住幻想湖边爱情的因果。
黎子微冷冷扫了他一眼,男生立刻很识趣地麻溜离开。自从蓝天公司接受制裁赔付高额补偿金后,实验项目彻底破产,项目组员因为不平等协议纷纷四散,各处谋生。
她回到熟悉的校园任教,做新的理论研究,无事的时候就时常坐在白牙湖畔看鸭子,她年幼时初入学校没什么朋友,就经常喂鸭子,可惜喂养的人太多,它俩根本记不住她。
湖畔后面有一条林荫道,学生骑车呼啸而过。公共休息椅后的脚步越来越近,但混杂在无数的噪音里并无独特。
黎子微有所感应,蓦然回过头,看到一位年逾六十,穿着成套西装男人。
“笑笑。”
“莫先生。”
黎子微尊敬地站起身,眼前这位莫先生非蓝天公司的莫家成,而是其叔伯莫希樑,飞云集团的最初创始人,更是黎子微第一位科研赞助者,他们合作已久,亦师亦友。
莫希樑戴着一副黑棕羊毛皮手套,和黎子微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偶尔也会迎来小孩们探究的目光,好奇他是哪位大人物。
“还是沾你的光,才能感受一下大学的气氛。”
“先生说笑了,您每年向学校提供不菲的教育基金,学生们都随时欢迎你来。”
“那你欢迎我吗?”
“欢迎的。”
“是吗…那欢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请你吃顿饭。”
莫希樑的专用埃尔法商务车停在校门外,熟悉车牌的保安并没有对这辆外来车进行驱赶。黎子微提起裙摆上车,坐上米白色航空椅。
商务车开向繁丽的市中心,暖黄灯光照亮逐渐昏沉的晚色。外面的行人穿着厚重的保暖衣,黎子微坐在暖气十足的车内,不自觉地摘下粗针白绒的围巾,露出一截冰玉似的白皙脖颈。
“其实今天有一场比较正式的晚宴,我需要一位女伴陪同,我思来想去可能只有你愿意搭理我这个老头…所以绕道学校来找你。”
“行,我会参加的。”黎子微发现自己每次都逃不过莫希樑的忽悠。
莫希樑笑了笑,两颊的肌肉褶皱堆在一起,摆出慈祥平和的老年姿态,实则是个老谋深算的千年狐狸。
因为晚宴有着装要求,黎子微绕道去了一家私人工作室重新梳妆换衣。她用手触了触脖颈间的10颗硕大冰凉的海蓝宝镶嵌的重工项链,意识到这场晚宴并不简单。
莫希樑挽着黎子微,一起走过古典庄严的乔治亚式门廊,大使馆优美富丽,绿枝葳蕤,宛如在庸碌的闹市里翻出一千零一夜的旖旎篇章。
蔷薇花墙前有一幅小型的立体海报用中法英三种语言的祝词,祝贺法国大使馆建立49周年,半圆形的落地窗透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人影。
莫希樑和黎子微很快在他人的引荐下见到法国驻中国的大使康拉德·马尔罗和其夫人,双方友好地交谈今晚的香槟和墙上的那副特意从美术馆借来的克劳德·莫奈的真迹。
晚宴的话题以康拉德的艺术讲解展开,莫希樑作为商界最为重要的来宾,很自然的把外交部和商务部的几位重要的发言人和司长聚在一起,有人向莫希樑问到身旁的女伴,
莫希樑用非常自豪的语气,费力地把黎子微傲人又丰富的履历念了一遍,周旁早已对黎子微久闻大名的几位学术界人士又作了补充表达尊敬。
“郑司长,说起来那位让您下属为难的科学家也是我们的黎主任,不如就借这个机会,我们碰一杯,一笑泯恩仇,不要计较她的冒失。”
“我们当然不能对一位美丽又聪慧的女士记仇。”郑司长含笑举起酒杯,眼神一一和康拉德,莫希樑还有黎子微对视,表达宽容的理解和友善的敬意。
黎子微一饮而尽,在明白莫希樑煞费苦心的举动后,虽然心底仍旧不满,但还是扯了扯客气的笑意。
莫希樑了解黎子微的性格,没有强迫她说话寒暄,他也只不过是让她来走个过场,表示飞天集团对此前造成的不和做出适当的表示,再此之后,他就要开始露出商人本色,促谈贸易。
黎子微意识到自己任务完成,借着吃自助餐的机会离开交际圈,她走上旋转楼梯,发现一个专门放玫瑰盆栽的环形阳台,她拿着酒杯慢慢移步过去,双手扶着露台吹风。
月色如晦,巨树浓影。庭院草坪灯照亮丘比特雕塑的喷泉,她的视线蓦然停在倚在彭泉池边缘的闻霄身上,他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双手交叠在胸前,英俊内敛,沉稳从容,从一个接近他的女人手里接过香槟,闲适地交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