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奶奶吃百家饭长大的叶舟,饭不是白吃的。
寄人篱下的孩子,所谓察言观色,无非就是对着不一样的脸要说不一样的话,这些跟那几下拳脚工夫一样,已经烙在叶舟骨子里。
挺到半夜三点,直到盯着江过把黑匣子黑圆筒放在阳台角落的工具箱里。
“别多嘴。”男孩子盖好箱子,没忘拧过头,冲着一直盯着他宝贝箱子的女孩子威吓一声。
叶舟没说话。
她先跨进屋里关上玻璃窗。
这才回头对着窗外,嘴角边掬起一枚浅浅的梨涡,动着嘴型,回他三个字:“看心情。”
“你敢——”
窗帘一拉,她没再理会窗外恐吓的影子。
第二天,天已大亮。
等赵玉娟推门进来,叶舟还在床上蜷缩成一小团,打着哈欠翻过身,睁开没睡醒的眼,“江婶早。”
“出来一起吃饭。”女人忙碌着,已经在收拾被子。
说是一起吃饭,客厅的饭桌上,只有她和江叔两个人对坐。
“小过,吃个鸡蛋再走,空着肚子去上课,怎么集中啊。”
赵玉娟手上的活停不下来,一边摆着桌子,一边一个人继续念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不吃鸡蛋……”
啪,江之皓拿起鸡蛋在桌角一磕,“玉娟,我求你别说了。你天天早上煮鸡蛋,他哪天也没吃过。被你唠叨的,我也头大。”
“那我不是亲妈嘛!你要是能让他吃个鸡蛋再走,我就服你!”赵玉娟扯开嗓子,噼啪噼啪声音更高。
“拉倒吧,天皇老子下凡也做不到。”江之皓笑着摇摇头。
充耳不闻的男孩子早已把书包斜跨在肩上。
“要是有办法让他吃个鸡蛋……”赵玉娟暗自垂声叹气。
坐在桌角的叶舟,黑漆漆的眼瞳一直在三个人中间来回飞转。
眼看着视父母劝为耳旁风的江过已经面无表情把门推开。
“哥。”叶舟细小一声,突然整间屋子里空气凝住。
推着门的男孩子没回头,却也站在原地。
“桌上四个鸡蛋,哥,你不吃,就浪费了。”叶舟奶声奶气的一句话,“哥”倒是叫得自然,让赵玉娟叉着腰苦笑着,又无奈地多叹口气。
“啧。”回应她的,只是男孩子嗤之以鼻的一口浊音。
叶舟抬起眼睫,冲着赵玉娟眨了眨,礼貌地问她,“江婶,我等会儿吃,你可不可以先带我去阳台……”阳台上有江过的秘密基地。
一瞬,哐当一声,大门关上。
叶舟旁边的椅子被男孩子拉开。
人还没坐下,碗里的煮鸡蛋被男孩子抓起来,朝着桌角一磕。
桌上三双眼睛都盯紧江过手里的鸡蛋,好像它——会飞。
“看什么看?不是怕浪费么。”男孩子一大早上,这是第一句话。
早就没人在意阳台的事儿,“对对,一起吃鸡蛋!”赵玉娟眉开眼笑地好像看见儿子手里拿着的是颗金蛋。
吃过早饭,赵玉娟怎么琢磨也弄不明白,她的儿子是怎么突然开的窍。
赵玉娟转念一寻思,也是,这几天家里家外忙着下葬。
她撇撇嘴,干脆把准备送给叶舟的路费先放了回去。
第三天,赵玉娟亲眼看见儿子又被小叶舟喊回来,端坐在桌前不止鸡蛋,喝牛奶吃面包,营养补齐。
第四天,赵玉娟听闻江过因为小叶舟一句话,为准备开学抽查考试,主动找钟点工阿姨背课文。
……
事儿倒不是大事儿。
只是,赵玉娟自己从来都没做到过。
江过是亲生的,但这两年在炒股里尝到甜头的赵玉娟,实在拿不出多余的时间分给儿子。
眼看着儿子到了叛逆期,连句话都不肯在家里多说,她却干着急没有一点儿办法。
一周之后,奶奶已经安葬。
表现乖巧的叶舟,这一周私下里并没跟江过多说过一句话。
他讨厌她,她知道。
“叶舟,挺有意思的小丫头。既然是老太太特意嘱托的,违了老太太的愿也不好,让她留下吧。”
关上门的卧室里,赵玉娟的态度转变,倒是让江之皓差点儿跌落眼镜。
江之皓还怔着,赵玉娟贴近他说,“咱俩在家时间少,我看小过倒是能听进去那小丫头的话。”
“嗯。”江之皓兜里还揣着孤儿院的电话号码,随手一团,丢进废纸篓里。
他做事是个有主意的人,但向来疼老婆,对老婆的话言听计从。
之后的一年,江过对叶舟的口头威胁只增不减;
而叶舟,手里的把柄也是日增月涨:比如,她发现了江过的小金库,也摸到了他采购的小商店。
当然,这些事儿,她并没跟谁分享过,却足以凭着一声“哥”吊着江过,让他尽量“本分”起来。
这份付出,明显让叶舟在邺城江家的生活改善显著。
赵玉娟简直离不开她,江之皓逐渐也会给她零花钱。
邺城的校舍漂亮,同学有爱,老师关照,城里的生活让她适应地再不想回到从前的日子。
然而,只有一个人跟她不对付——江过。
从第一面,他似乎就讨厌她。
反正,她也看不惯他,她根本不在乎。
在老村里,叶舟从小就听过被骂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人,她可不这么傻。
江过心里把她骂烂骂透她也不在乎,毕竟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