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为了让她吸取蛟龙的道行,不惜摆下这样一个局。
在她年少时,李鹿玄就不止一次逼她吞下蛟龙元丹。
李鹿玄从不隐瞒他的目的和野心,他告诉她,蛟龙失去了肉身,需要在一个完美的躯壳里存活。而她拥有神身,是最好的躯壳,只要吞下蛟龙妖丹,她就能得到与天地抗衡的力量。
她不肯变成妖物,自是不肯,想不到他会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如今蛟龙已经在她身体生根落成,除非她死了,否则将来一定彻底妖化,沦为师父的杀人利器。
她输了,输给了视作父亲的师父。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她问。
季罂揉着喉咙,低沉一笑,“和狼首对峙的那天晚上,你身上现出蛟龙的元神。”
难怪,那时候她不曾放在心上,事后才觉得奇怪,为何突然就能随心所欲地驱策蛟龙了。
她抬眸看向季罂,季罂还在按捏脖子,似乎刚才掐的力道太狠,伤的不轻。
正要问她,却见她身上数影重叠,摇摇晃晃,好似要脱离躯壳。
“季罂……”红玉姬唤了好几声都没见回应,才发觉她神情恍惚,三魂七魄都在试图挣离原身。
无形之中,好像有一股力量在隔空操控她。
红玉姬暗道不好,掐诀点住了季罂的穴道,强行将快要脱离的三魂拉回。
归位的那一刻,术法也就跟着破了,就像弦绷紧之后突然拉断的弓,断弓带着卸除的余力反弹了回去。
响动不停的盗魂幡一下中断了,两道余力反打在天机子身上,当场吐出几口血。
天机子摸不清对方情况,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暂时收幡,另作打算。
三魂回归到身体,季罂仿佛如梦初醒,按着有些疼痛的脑袋坐起身。
刚才迷迷糊糊的,身体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不妙了,我听见了天机子的声音,他企图用盗魂幡剥离我的三魂。”
“他来了这里?”红玉姬皱眉。
“不无可能,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季罂实在是太了解这人的毅力了,“从前为了杀我,在山下蹲了十年。这个天机子就是猎龙师里头的翘楚,他比别人纯粹多了,也个性得多,因为他生平目的只有我和你。”
刚才两人隔空交过手,红玉姬心中已经有了数,“是比一般猎师略强。”
季罂摇着手指,“你可别轻视他。”
她撑着脸叹气,“杀双星是猎龙师毕生使命,杀一个也够他们子孙后代吹了,如今我俩还凑在一块,都省得他东奔西蹿四处找了。”
红玉姬哂笑,“你挺欣赏他!”
“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说也是我十年的老邻居,多少斤两还是有数的。”
季罂就势躺下,手枕着脑袋,闭上眼睛,“三魂差点丢了,我得多睡会儿。”
差点丢命的事到她嘴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红玉姬着实看不惯,“季罂,你都是如此修行的?”
季罂打了一个哈欠,咕哝道:“那还怎样,修行的最高境界就该是吃喝拉撒,随心所欲,没有烦恼。”
“三魂再丢了,我不会救你。”红玉姬一拂袖子,远远地坐下。
“那还得麻烦你才行。”季罂厚着脸皮道,“天机子会卷土再来,尤其是我,很容易小命不保。”
“为何是你?”红玉姬没明白,既然双星都在,一网打尽不是正好?
季罂没有回答,手枕着头,闭着眼,已经睡了。
四隅寂然,只闻草丛里虫儿的低鸣,伴着微微热潮,竟有些时光易抛之感。
不知不觉都走了大半年,眼下已经是一年之中最炎热的夏天。
红玉姬靠着亭柱,望着天上闪烁的星子,也试着合眼。
出人意料的,这次她竟没有掉进可怕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