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耳朵听懂了，其实没真懂。她忽然想起来除了自己，他似乎跟谁都没有建立过任何亲密关系。幼年父母的离开，将他视为炉鼎的散修，以及可怜他的掌门……
反过来想想，她自己不也是如此。
没有人教过他们该如何表达，如何发泄，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相处时候的种种问题。
于是他们一个用安静和沉默自我消耗，一个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是责备。
她叹了口气，平缓了语气：“以后有不开心的事要说出来，不要自己憋着。你不说的话，对方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对方一直不知道，你岂不是要憋坏了。”
陆云麒微微张了张嘴，最后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乖乖地点点头。
瞧他一副乖顺的模样，林见素心中有几分内疚。
她知道她当是误会了。
陆云麒不是会用这种方式伤害别人的人，反而是宁可伤害自己都不愿意伤害别人的那种人。
都说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是不断吸取教训，然后在下一段人际关系中避免同样的问题。
其实不然，因为大部分时候，人们记住的往往都是那些失败的，令人不愉快的记忆。
就像她对前世的记忆，那些善意的微笑和言语并没让她印象深刻，反倒是病床前那一张又一张敷衍和不情不愿的脸，让她更加记忆深刻。
想通这点，林见素立刻将过往不愉快的回忆抛之脑后，尽量以一种积极的态度沟通道：“那你说说为什么不高兴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道：“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只是什么？”
陆云麒微微垂下头，阳光下浓密的长睫毛在眼轮投下阴影，细长白皙的手指握上腰间垂下的玉佩，还有与玉佩绑在一起的玄龟。
他说：“我只是突然发现，原来我这般一无所有，竟然什么都给不了你。”
林见素没想到他是因为这种事情低落，正要打哈哈安慰几句，他却忽然抬起头，“不过没关系，我会变得更强，更好，好到足够成为你身边无可替代的人。”
她闻言微微怔然地立在原地。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让人既期待又害怕。
许多年以后她再一次想起当时他说的话，已经记不太清当时的她回答了什么。只记得对面的他，目光坚定，像是生怕自己不够努力就会失去什么珍贵的东西般，看着莫名令人心碎。
他们两个人之间，陆云麒对她是喜欢、崇拜、还是依赖她不确定，但有一点她十分确定，她心动了。
林见素啊林见素，说好的女子本弱，无爱则刚呢？！
当上新掌门，成为白美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这些人生目标的边都没擦到，就想着往爱情的火坑里面跳？！
你糊涂啊！！
林见素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
天机宫位于北方，纵使他们飞得再快也不可能马上到达。然而像他们现在这样，两个人独处在一块实在对林见素没有帮助。
他怎么能长得这样好看？怎么皮肤这么白？
这边林见素心神飘忽，那边陆云麒老僧入定般坐在“树叶飞毯”上安静打坐。
仿佛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要用在奋发图强上。搞得她好几次想搭话都怯怯咽下话头。
俩人在微妙的氛围中赶路了几日，她实在是坐不住，抬起手要去拍陆云麒的肩膀，想问他要不要下去走走。
手还未碰到，他倏地睁开眼睛，沉声道：“有妖气。”
林见素来了这世界许久，除了陆云麒这个半妖愣是一只货真价实的妖类都没见着。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不能放过，当即伸着脖子一脸兴奋道：“在哪儿在哪儿？！”
陆云麒颇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伸出食指指向林间一处地方。
她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一只毛团在林中“飞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