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村中有一处名为涸井的深水池。
虽然靠近清流的源头,但水面并不干净,明明漂浮着一层油膜,在阳光下闪着彩色的泡沫,并散发着一股令人不适的香气,像是巨大的沼泽。据说这水池中央有个通往地狱的洞。
村子与村子之间有一片森林,循着正路去森林很花时间,可是如果直接穿过山坡,应该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名为石见银山的男孩正在林边前进,不久便碰到一片生锈的铁丝网,沿着铁丝网走着,突然听到“哗啦”的水声响彻四周,这是田梗旁边的水阀打开的声音。
离开之前,他发现脚下有东西在发光,穿透树叶洒下的阳光照亮了枯叶间的颗粒,是金色的七星瓢虫。
叫作玉置清良的姐姐住在涸井边上,她长得非常漂亮,像是那些从大城市里来的女孩子,干干净净。她喜欢穿黄色的连衣裙,还会化妆,做美甲,每到周末总会去镇上和男朋友约会,石见有一次和几个朋友跟踪她,但走到森林就迷路了,最后无功而返。
“清良姐姐!”
“怎么了?”
撑着太阳伞的清良姐姐停下脚步,转头望向他,于是石见一边挥手一边向她跑去,拿出刚刚捡到的瓢虫给她看:“这个送给你!”
“哇,好漂亮,这是什么?”
“我刚刚在森林边上捡到的。”
“好美呀,连昆虫的脚都这么逼真,是金子做的吗?闪闪发光,就像太阳一样。”
“不知道,也许是其他人弄丢的吧。”
是什么人雕刻金属做成的吗?可是却看不到半点刀痕。外壳光滑,看起来也像是用真正的七星瓢虫镀金而成的,虽然只有指头大,却沉得能把皮肤压得微微凹陷。这是真的金子吗?真的金子不可能会掉在森林边,所以一定是更便宜的金属制成的模型。
“谢谢你。”清良姐姐笑着收下了这个小模型,然后撑伞走了。
第二天,石见银山从森林的边缘经过,四周再次响起哗啦的水声,是水阀打开的声音。他低头去看,洼地被浮油的液体填满,四下蒸气弥漫,泡沫在表面迸裂,腐烂般的甜味跟着飘散开来。
水流一直沿着田埂冲刷,他忍不住跟着向前走去,沿着铁丝网来到涸井,液体正汇聚在那里。
石见银山摸索地面,在枯叶里找到了其他金色的昆虫,不只是七星瓢虫,还有蚯蚓和蝴蝶等散发出金属光泽,埋藏在泥土当中。
他四处捡拾,收进口袋里,打算送给清良姐姐当作礼物。然而——
“拜托了!请和我结婚吧!!!”
就在涸井的边上,清良姐姐的家门口,金发的奇怪少年出现了。
*
狐山旅店门口。
“那个小姑娘呢?”尾生彦问。
“已经走了。”
直通到底的道路两旁,黑白相间的鲸幕绵延不断,尽头处有一群人正在举行佛事。
——葬礼的味道。
鲜花的鲜香、线香的清香、寺院的古香、附着在丧服上的樟脑幽香、潮湿的泥土香,黑与白连绵不绝的物品。
尾生彦叹了口气:“动作真快啊。”
旅馆的老板外表虽老态龙钟,其实才四十出头,他站在富冈义勇旁边,两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对父子。
“那孩子的名字,你知道吗?”
富冈摇摇头。
尾生摆好那块分不清是坐垫还是抹布的布块,让对方坐了下来。然后他又问:“鳞泷先生最近还好吗?”
“嗯。”
“距离那时候已经过了十多年了,我也没去拜访他,感觉非常失礼啊。”
“如果您去看望老师,他应该会很高兴的。”
“杀生的猎人去孩子多的地方,总归是不太好,还是算了。”
“不,那里已经……”
尾生彦愣愣地转过脸,恍然般开口:“啊啊,是吗,变成这样了吗。”
燃烧的香线倒下一些灰烬,火光很快就飘进弥漫在枫树与墓碑之间的霞光中,消失了。不管再怎么极目远眺,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找。
富冈义勇看见男人的手攥成拳,掌心似乎握着什么,他偏过头问:“是什么?”
“蔷薇花。”
尾生彦亮出手心的折纸给他看,糖纸叠成的花朵呈现米白色,复式的花瓣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精巧:“现在会折这玩意儿的人少了,我小时候,大街上到处都有人卖方形素纸,书塾里的小孩每人都有好多。”
今天的天空阴沉一片,犹如梅雨季节。沉重而且粘稠的铅色,充满了窒闷的感觉,一点都不像大气。
“枪无法杀死鬼。”富冈义勇说。
“是的,我知道,我只是……”
看见子弹射.穿狐狸的脑袋时,他还是不可遏制地产生了恨意,就像是那股无处流露的愤怒终于找到了源头,无法再对死人爆发,一股脑地倒向了生者。
“我当时的脸应该很丑陋吧。”
富冈义勇没有回答,又过了片刻,黄昏来临,葬礼大队肃穆地转弯,通过前方行进,提灯、幡旗、龙头、火炬与钲、棺木。
他站起身,拿上日轮刀和男人告别:“我该走了。”
“啊,一路顺风。”
鬼杀队的青年朝小径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似乎欲言又止。
在霞光中显得十分衰老的男人就坐在那里,深深浅浅的皱纹和花白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像个垂暮之人。
“我想,那个女孩,大概不会在意。”富冈迟疑地说。
那个奇怪的女孩。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