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炼狱杏寿郎在十秒钟的时间内试图让乱糟糟的大脑冷静下来。他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一场非常恐怖的猜想与假设,试想一下,如果他拥有这样的能力,而眼前有一只快要死去的小猫或小狗,他会怎么做?
不管是谁,都曾有过想把自己的生命分给别人的念头吧。正因为不现实,人类才会说出口。但如果像她那样,真的拥有这种能力呢?
——极大可能会把生命分出去一些。
所以这孩子一旦喜欢上别人,就会有麻烦,因为人类只要跟其他人生活在一起,就不可能不对别人产生感情,万一对方受到致命的伤害,她一定不知不觉就把生命献出去。
而如果富冈义勇在这里,那么他肯定会想到更可怕的问题:17岁没有共情的木川尚且如此,她还在学习同理心,假如她真的恢复了对他人生命感情的理解,那她……会怎么样呢?
这是她不愿意靠近其他人的原因吗?
炼狱杏寿郎突然想到了上次的那只兔子。抱着死去兔子的少女满脸都是不解和迷茫,她救不了已经失去生命的动物,才会露出那种表情。
低下头,看见黑发女孩正出神凝视远处的冬季高楼,那张瘦削的瓜子脸一定面向了他所看不见的明媚春日吧。
片刻之后,他再也忍不住,按住了她的肩膀。
“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她无法理解他的神情。
炼狱杏寿郎能清晰地从她的红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脸,此时此刻,从他的脸上倾泻而下的,是未曾有过的惊慌和悲伤、担忧和怜惜。他内心难受极了,她明明连别人的心情都理解不了,明明是口口声声说着“反派”的尖锐性格,为什么还会令人这么不知所措呢。
“我——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尝试冷静下来,抓住木川的肩膀大声发出了这么一声疑问,不过紧接着他又说,“我不是在指责你!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所以不要害怕!”
她侧着身体,似乎是感到疑惑,但没有说话,继续看着他。
炼狱杏寿郎第一次这样手足无措,他觉得自己一脚踏空,坠地后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对方正站在无法企及的高崖上俯瞰,他甚至无暇思考到底是什么将自己踢落到这里。
“为什么要救我?不,我不想问这个…该怎么办……”他按着她的肩膀,勉强开口。
“啊,你觉得很沉重吗?我只是一时兴起而已,不要想太多。”
她的话就像一道突如其来的春日闪电,刹那间穿透炼狱的胸口,闪电是红色的。于是他终于伸手紧紧抱住了她的肩膀,听见耳边的心跳如擂鼓,吵个不停。
冬日街头的这对男女,在即将凋摧殆尽的雪花残影上,世界形成了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纹丝不动的两个躯体是两堆固化的烈焰,彼此之间有一道超越生死的门槛,会抛出足以摧毁整个宇宙的爆.炸物。
木川唯只是觉得自己埋在了一团火里,下巴搭在对方的肩上,红眼睛里尽是讶异。
这个人身上的温度真高啊。
是太感动了所以才想抱抱她吗?
还是说被吓到了?
该不会哭了吧?
她若无其事地保持静止,感觉胳膊被勒得有点痛,于是打算转移话题:“你今年20岁吗?”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怎么还不松手?
木川再接再厉:“你的性格很成熟啊,我还以为会更年长一点。这么年轻就成了鬼杀队的支柱,很厉害,之前听你说还有个弟弟是吗?”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母亲在我和千寿郎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也因此失去了斗志,每天都酗酒度日,我作为炼狱家的长男,必须要不断变强这样才能保护其他人!总有一天父亲也会振作起来的。”
这种时候她该做什么呢?代入一下自己?木川唯试着想了想如果是自己的父亲酗酒……不行,做不到。她压根没办法想象他的心情。
她只好动了动一直垂下的胳膊,右手象征性地伸到他身后,摸了摸他的后背表示安慰。
结果对方的肌肉瞬间绷紧,整个人都变得很僵硬。她马上又抽回手,不动声色道:“活着果然是一件好事吧?每个人都会有失败的时候,如果是可以挽回的失败,努力挽回就好了。”
“……唯小姐也很厉害。”
称呼突然变了,这家伙怎么回事?他的体温、呼吸、心跳,都贴得那么近,就在掌心之下,她甚至觉得能摸到这个人的灵魂。
“你指什么?”她问。
“一个人一定很辛苦吧。”
“倒还好,大正很好玩的。有很多我第一次看见的东西,比如需要成年才能进的茶馆,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啊,很容易让人想歪好吗?是不是有很多小姐姐倒茶,还有表演之类的。”
好不容易来一次大正,结果因为是黑.户所以不能进成年场所,木川唯简直要委屈死了。结果被头顶上突然一声轻笑拉回了思绪,她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但是对方的胸膛传来轻轻的震动,分明是残存的笑意。
木川唯:???
炼狱杏寿郎这还是人吗?
她这么严肃的控诉他都能笑这么开心,忍都忍不住?太阴险了吧!
“喂,你可以松手了。”
他立刻正了正坐姿,松开她的肩膀,将双手搁置到膝盖上。木川唯也揉了揉酸酸的肩颈,叹气道:“这一天天,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坐在她旁边,挨得很近,视线也一直注视着她的脸。
“别看了,再看我也长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