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川帝人活了快十八年,从来没有体验到过儿童节的快乐,在他的印象里,那些男孩节女孩节都只是成年人的表演。
大人嘴上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无忧无虑很快乐,但如果你真的过得很快乐,那么他们大概率会不快乐。被保护得比较好,那么童年就长一点,家庭条件差一点,人就会早熟一点,所以对小孩子而言,“快乐”大都是来自于成年人的“赏赐”。
比如木川小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用捡来的“武士佩刀”去砍树叶,或者换一点不那么激.进的,他觉得发呆就很快乐。所以他总是在外面闲逛,经常找个角落抠墙皮玩蚂蚁,因此孤儿院的老师怒气冲冲,把他拽回来指着窗户外边骂:
“其他人都在学习,谁像你一样在外面疯跑?”
“怪不得有个杀人犯的父亲!”
“你再反驳一句试试?”
因此他就只能在自己房间里抠墙皮,逮住一只小飞虫能看一天,上午拿个罐子把它装起来,或者放在水盆里,下午画观察日记,但虫子往往活不了几天,它接受不了这样的环境。
人比虫子坚强得多。
等再过几年,他就像一只被罐子装起来的小飞虫一样,每天往返在小学和回伊藤家的路上,生活开始有了固定的轨迹。因为小孩能接受的折磨的程度比大家想象得要高,能算得上“童年”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没觉得多痛苦,但也谈不上有多么的快乐。
在那些没什么知觉的日子里,最让木川讨厌的应该就是儿童节了。
学校或者福利院通常会举办隆重的文艺汇演,在选人阶段就开始出现一种紧张的内卷氛围。选上的要花大把时间排练,没被选上的又暗自失落。长得好看的就要唱歌跳舞,像木川这种看起来没脑子的就会被安排在下面鼓掌。
鼓掌也很有意思。
老师们会专门教大家鼓掌的节奏,比如在视察的领导发言之后,所有人都必须按照“一二,一二一”的节拍整齐地鼓掌。
到了儿童节当天,小屁孩们必须凌晨四五点起床,被老师涂上惨白的妆容,大红唇,穿戴整齐准备表演。等到领导们来了,就要列队欢迎,还有排练好的方块队形。
他长大后看见的一切仪式,好像都没有这么气派隆重过。
紧接着上午的节目就要开始了,领导们先是在台上发表一段无聊到让人忍不住想要抓耳挠腮的讲话,他站在太阳下面,热得睁不开眼,看着领导们坐在遮阳伞底,分不清台上发光的是太阳还是领导们的秃头。
其中,木川最痛恨的环节莫过于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了。
成绩优异的尖子生只要一拿到话筒,说话就会怪里怪气,语调通常要比正常说话高八个度,每一个字都拉得巨长无比,脑袋还会随着抑扬顿挫的语句左右摇摆,露出极其陶醉的表情。
后来木川才知道,原来全世界大部分的儿童节都是为了纪念战争中无辜去世的儿童而设立的。他猜领导们之所以安排在这一天折磨小孩,恰恰就是为了告诉他们不幸的童年应该是什么样的。
而成年人的快乐就比较辛苦了,房子要够大,存款要更多,但钱却没有那么好挣。所以他能理解孤儿院的老师看到他在楼下玩蚂蚁时为什么会露出生气的眼神。
因为他的“快乐”在她眼中看来没有什么实质的价值,并且她还要为了这种“快乐”支付成本——管理一个不听话、蠢笨、又没人想领养的小孩。
所以在木川有限的人生经历中,他看到人生是一个慢慢抡起锤子的过程,青春期之后开始锤自己,结婚成家后开始疯狂锤自己的孩子。
就像他曾经和艾斯说过的,某任养父曾经把他放在相册收集的全套【游戏王】卡牌一张一张剪碎。
养父想表达的教育理念是:“你不听我的话,让我不满意,那你就没有资格拥有喜欢的东西,这一次是对你的警告,希望你吸取教训。”
木川感觉这样深刻的人生哲理不刊登在《朝日新闻》上都属于浪费,然而这样的道理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好的影响。
此后他学会了任何东西从一开始就要亲手抓住,因为别人给的都是施舍,要放弃幻想,放弃期待。
小孩子会觉得玩蚂蚁很有意思,但成年人觉得一个人一旦观察蚂蚁,没能成为达尔文那样的生物学家这辈子都要郁郁寡欢。
他想到现在,自己在一艘奇怪的船上。放在某个时代来看,大家肯定会说“不务正业”“当个海贼?你疯了吧?”
再比如睡在甲板上的【扑棱蛾子】布莱辛,她用一条毯子和一块坐垫就搭起一个小屋,然后躲在里面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秘密基地。
木川帝人觉得挺好的,至少他不会一把拽走她的坐垫,如果布莱辛再孩子气一点,写“闲人勿进”的纸条贴在毯子上,木川也不会笑她。毕竟他不是个无聊的大人。
哦,拥有秘密基地也曾经是木川的梦想之一。顺带一提,另一个梦想是带着“武士佩刀”到处冒险。
——船舱里的钟表和日历提醒他今天是这个世界的儿童节。
在深夜,他瞥了一眼安静的二楼房间,然后站在甲板上掏出新的记录指针。那是他昨天在天龙人的储藏室里找到的,后来亚瑟去拿走了护甲和一些其他武器物件,柯伦则是埋头扎进了金币堆。
木川帝人打开陈旧的地图,稍稍用目光丈量了一番,随后十分自然地转动船舵,改变了航线。
……
美好的早晨,柯伦被一声怪叫吵醒。
“淦——这他妈是哪??!”是亚瑟破音的怒吼。
发生什么事了?
柯伦在三米大床上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好一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