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睡觉,木川靠着盥洗室的门板睡着了。
然后就做了个无比混乱的梦。
梦的开始总是好的,大家簇拥着她,七嘴八舌地和她笑闹。从山脚到山顶,吹拂在脸上的微风中时不时地还夹杂着浓烈的青草芳香和阵阵海潮的味道。
千穗骑着自行车绕过山丘,后座是她,两人在聊怪谈故事,聊瓶长,聊诗集,聊《月光曲》。
对方轻声地哼起一首歌的调子。木川安静地侧耳倾听,海风的气味很好闻,一片晴空,前方等着她们的,是无限延展的海岸线。
……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光景了。
杀人,杀过,去死,死去,毫无所谓的说出这些话,宛若过家家,随意经手生命的营当。
接着她渐渐离开眼前的现实。不,离开的表达不太准确——是淡出。没有轮廓的少女,如霞如雾一样,开始扩散。
抛弃解刨欺凌侮辱家暴自杀恶意歧视误会疼痛抱怨推卸遗忘失望悔恨卑劣自负嫉妒不公恐惧神经质歇斯底里……感情的碎片一下子被拉扯出来,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瞬间渗入大脑,像是一只利箭,穿透了她的身体。
于是梦境的中途就开始荒腔走板,出现数不清的魑魅魍魉,还有各色的人脸。
有一人慢慢抬起头看着她。
哀伤的眼神。
或者说孩子的眼神。
“帝人。”
银色的眼睛。
是布莱辛。
如垃圾一样浮上来的名字。
笑脸。
哭颜。
笑声。
哭泣。
皮肤的感触。
手的温热。
女孩银色的眼睛,泡在泪水中的眼睛,湿润的明亮的眼睛,全心全意注视着木川的眼睛,清晰地倒映着她的眼睛。睫毛被粘成一缕一缕,湿漉漉得耷拉着,眼睛通红一片。木川从未见过如此多的泪水。
“帝人。”
她是把眼睛哭成了淡淡的透明颜色吗。
“喜欢。”
“帝人。”
“喜欢。”
【——喜欢你已经足够痛苦了。】
是这样。
爱不是什么好东西。
让人痛苦,害怕,让人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让人变得自私,残忍,不断地照镜子,让人做一些从未想过的事情。怪不得人总是想在爱里寻找接收者,因为爱总要有归属,大家都渴望爱,得到了却又不断煎熬。
爱是诅咒吗?
但千穗的笑容就像走马灯:“当你想让一个人幸福的时候,就会微笑。因为我想让小唯得到幸福,所以我才会笑哦。”
“幸福?”
“嗯……就是会一直露出笑容吧,小唯未来一定会遇到的,总是一起笑的人。”
【喜欢你已经足够痛苦了。】
对方又怎么会笑啊。
……
木川唯醒的时候应该已经快到傍晚了,夕照透过侧面的窗口照进来,整个房间内都红灿灿的。
她起身的时候感觉裤子有点大,甚至还往下滑,少女一边爬起来一边撑着水池洗手,那种杀人后黏腻的血腥错觉似乎还历历在目,她反复洗了好几遍。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居然没人要上厕所吗?
还以为草帽团的人会闯进来把她揪出去,木川正想着,余光瞥见了门内的旋钮锁。
“……啊。”
所以不是不想进来,而是根本进不来吗?糟糕,不会有人憋炸了吧。
木川唯连忙打开门,下一秒一个黑影便唰地窜进来,也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总之火急火燎地抓着她就要往外扔——“你霸占哪里不好,非要待在卫生间!”
是山治先生。
山治怒气冲冲,可能之前也敲了门,但木川完全没听见。她连忙侧身让路,动作幅度大得差点让裤子掉下去,少女左手提着裤腰带,右手还撑着洗手池,被这么一挤,身上的衬衫也松松垮垮露出半个肩膀。
木川唯有点不高兴,义正言辞地控诉对方:“山治先生,哪怕漏了,你也不能把我旋得像个陀螺,我的裤子都要掉了。”
说完,她就飞快转身要跑。身体向后扭转了半周,刚摆出了一个逃的准备动作,就被人一把拎住了后衣领。
“说什么呢混小子……?”
对方愤怒的声音忽然卡壳,然后从鼻腔里挤出一个疑惑的气音,像是整个人都傻了。木川抬起头,看见山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五颜六色来回转换,他仿佛真的憋炸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山治先生?你不会真漏了吧?”她担忧地环顾四周,拿起卷纸贴心递过去,“需要我借你一条裤子吗?”
“……”
还是怔怔地不说话。
“喂!你在耍我吗?给点反应啊!”少女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石化的金发厨师瞪着眼睛,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嗫嚅了半天,整个脖子全都红了,连带着耳朵也烧得通红。
黑色长发的少女只有发尾一小截是漂过的浅绿色,额前凌乱的发丝下是双红色的眼睛,长翘的上下睫毛让宝石一样的红眼睛看起来更大了,每眨一下都像是在往人的心脏上射丘比特之箭。
他的手还攥着她的衬衫后衣领,几乎要把整个肩膀都露在外面,偏小的骨架让肩峰看起来更加单薄,优美白皙的颈部线条像天鹅一样。
正当木川试图直接给他脑袋一拳让这人清醒时,对方居然发出了一声怪叫,然后用见鬼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