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那块芯片,并不是他自己选择植入的。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他才五岁。母亲当时告诉他,他小的时候生了一场病,这块芯片是用来治病的;后来病好了,但因为这芯片与神经的接驳极其复杂,他们家又没钱请专业的医生,一直没有处理。 头铁的胡边月,甚至在后来琢磨过让野丫头帮他拆下来,但野丫头实在不敢在好友身上做这种不靠谱的操作,于是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反正在如今这个年代,除了刚出生的婴儿之外,谁身上能没有点儿修修补补的陈旧零件呢? 一直到十六岁的时候,在一次与街头小混混的争斗之中,胡边月血气上涌,突然就有个狰狞的怪物出现在众人头顶。这不仅让对手四散奔逃,连胡边月和野丫头都被吓得狂奔,却发现那玩意儿一直跟着两人。 最后还是胡边月恶向胆边生,一拳打回去,发现了那其实是全息影像,不然的话还不知道野丫头要哭多久——这也是野丫头一直严禁胡边月再提起的“黑历史”。 两人用了挺长的时间才琢磨明白这块芯片的作用: 它的原理不同于普通的全息投影设备,不需要任何的 镜头、也不用提前记录拍摄,而是靠着发射不同频率的震动,引发空气中的水分子、尘埃以及各种杂质的运动,从而凭空生成各种各样的形象。 那时的胡边月,已经在和野丫头琢磨各种赚钱的门路,这其中不乏很多危险的营生;他意识到,这芯片的功能对自己有很大的帮助;但也发现,母亲一直有意地避开一切关于他小时候、关于河谷、关于他父亲的话题。 为了不引起母亲的担忧,他隐瞒了关于这块芯片的事情。 但现在,因为疾病的原因已经一年多没出过门的胡念,直截了当地戳中了他的秘密。 …… 胡边月犹豫着是该直接否认还是装傻充楞,但随即意识到,这一瞬间的纠结已经暴露了答案。 他变了又变的神情最后化作了苦笑:“妈,那芯片不是小时候……” 胡念叹了口气:“唉,虽然你不说,但我多多少少也能猜到。” 她把目光转向窗外,夏日的朝阳照进房间里,这里离福利学校不算远,甚至可以听到一些孩子们充满生机的笑声。胡念微微笑着:“自从我得病了,你就天天在外面奔波挣钱,小茹有时候想哥哥了却总见不着 人;所以,每次你回来休息的时候,她又想粘着你又怕吵着你,只能偷偷趴在门缝那儿看。你在屋里鼓捣那些名堂,早就被她时不时地看了个七七八八了,她寻思不明白,可不就只能来问我了。” 胡边月张了张嘴,没想到“破绽”竟然在自己的妹妹身上。 胡念接着说道:“刚开始我也被吓了一跳,后来,听说你总往那个姓燕的丫头那里跑,我稍微琢磨琢磨,就想明白了。” 原来什么都没瞒住,胡边月心里忖度着。 他怕母亲和妹妹担心,选择隐瞒自己的秘密武器;母亲和妹妹怕他担心,选择装作不知道他的隐瞒。 “那……今天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胡边月有些不解。 胡念说话的声音十分轻柔,就像她整个人一样:“咱们都是在保障所里仰人鼻息过日子的,你想挣大钱,一共才有几条可选的门路?妈虽然足不出户,那个‘玫瑰碎片’的名字还是听说过的,也能猜到你的情况。所以,有些事儿,也该告诉你了。” 胡边月这下是真的怔住了。 母亲最后的这句话,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以前,总有些一起厮混的小伙伴,会做些离谱的 白日梦,惦记着自己其实是被扔进保障所里经受磨砺的富家子弟;在他们的幻想中,自己的父母要说出真相的时候,开头用的就是胡念刚才这句话。 …… “那块芯片,并不是用来治病的。” “它是你姐姐留给你的。” 虽然跟白日梦的内容不一样,但这个开头还是震撼到了胡边月。 姐姐? 胡边月彻底收起了那些开玩笑的心思。 “你姐姐叫何思忆,比你大六岁,是个挺机灵的丫头。”胡念神情温柔,目光中满是回忆,带着些许哀伤。 何思忆…… 胡边月默默重复着,姐姐的名字还挺好听的。 “你父亲叫何绍,你姐姐随他姓何。我们原本都生活在大河流域的峡谷地带,那里的环境很恶劣,物资也十分匮乏,根本没有让人繁衍生息的条件,更别说建立像7号区这样的聚居区了。 “人们为了活下去,只能像旧纪元历史中的游牧民族那样生活,甚至彼此之间还要争抢物资。时间久了,大家逐渐分化成一个个小型群体,除了群体内的同伴之外,视线范围内的每个生命体都会被视为敌人。所以,为了保证群体的生存,人们的生活方式也 变得更加原始,将战斗看作是最重要的事情。 “不具备战斗能力的人,如果还不能为群体提供其它方面的帮助,就会渐渐遭到排挤、遗弃;甚至连每个新生儿,都要接受某种测试,来判断身体是否适合进行义肢改造——在那种环境下,原本的肉体已经不堪大用了。而你姐姐,一出生就被证实几乎能匹配所有义肢类型,有人说她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旧纪元曾有一首古诗,写的就是女子上战场的故事,里面有一句‘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被我拿来给你姐姐取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