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遥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声音依旧像往常一样轻柔,甚至还带了几分歉意,却让胡边月心里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相识的时间并不长,相处的时间则更短,在胡边月的印象中,霍遥好像一直都是这般温良的模样。 他曾经惊叹过这双眼睛的神奇,甚至有过一丝丝的羡慕——如果自己也有这种能力的话,别的不说,至少可以帮他筛选出更合适的狩猎目标,也可以在荒野上更方便地判断时机,做出最优选择;他甚至想过,如果有可能的话,在执行某些狩猎任务的时候,也许会选择邀请霍遥作为同伴,能大.大提升成功的概率。 但在多次看到霍遥因为过度使用双眼而陷入痛苦之后,他已经渐渐打消了这种念头,总觉得这似乎也不是什么“福气”。 直到刚才,听到了这样的真相,在震惊之余,他的心里也禁不住有些心酸:对一个人来说,看见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这原本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在当今的世界,就算是双眼生病或者受了伤,哪怕是没什么钱,也可以换到廉价的义眼,哪怕质量和做工粗劣了些,至少能保证基本的视觉功能。 没想到,这样的事对有的人来说竟然也是奢侈。 就像那些富人,也许绞尽脑汁都无法想 象住在收容所的人是怎么生活的,甚至也许从未进基础医疗所,更没体验过为了买一支药还得排队、争名额的感觉;可对野丫头收养的那些孩子来说,就连住进收容所都是种可望不可即的美梦。 作为一名生活在泥淖中的人,胡边月有足够的共情能力,能理解霍遥的感受;只是,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希望大家别介怀,其实,我真的很希望看到朋友们的模样。”霍遥的语调有一点哀伤,但面上仍然挂着微笑,“我猜,小茹一定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燕妹妹应该也很漂亮,总之大家都很好看。” “那倒也未必,”胡边月突然也想开玩笑打个岔,他指了指旁边仍然酣睡的李运,“这家伙就是个例外,长得跟个凶悍的类兽似的,而且是身上刚被咬了几口的那种。” “噗嗤……” 霍遥这下真的没憋住,笑了起来。也不知她是觉得这话从一直阴沉着的胡边月嘴里说出来很滑稽,还是真的觉得这种拙劣的玩笑有些好笑。 …… 话题被打开,气氛也就不那么沉闷了。 胡边月实在是没忍住心头的好奇,开口问道:“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说来话长了。”霍遥有些怅然,“你肯定猜得到,这不是我自己愿意的。 ” 胡边月点头,虽然这个占卜天命的功能的确神奇而强大,可是很显然,霍遥不是那种为了让自己的战斗力变强而不择手段的人,若是依她自己,应该不会主动选择这样的变化。 霍遥接着说道:“小的时候,家里遭了变故,父母身故,我也受了伤,眼睛从那时起就出了问题。一位被我父亲救过性命的叔叔收养了我,并且想办法帮我治疗,这也就是我看到小茹这孩子就感到亲切的原因,总觉得有些同命相怜——唉,扯远了。” 霍遥歉意地摆了摆手,将话题拉了回来:“我的那位养父,家族情况挺复杂的,而2号区的环境也不像7号区这样有秩序,为了家族的生存,很多人都要做出不得已的牺牲。” “所以,你的眼睛也是为了家族?”胡边月问道。 “算是吧,毕竟,我也得报答养父。这对眼睛的功能,可以在某些方面帮得上他。”霍遥说道。 “那你怎么又离开了2号区,千里迢迢跑到——” 胡边月说着,却猛地把后半截的话憋了回去,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该不会是霍遥的家里人也都已经…… 霍遥再次看穿了他的想法,摇头道:“我的养父尚在,只是,有很多问题在2号区得不到解答,我只能出来想办法。” 胡边月若有所思:“这就是你说的,想从我身上获得答案的地方?” “对。具体的,我暂时还不便细说。”霍遥用那双眼睛展现出了尽可能的真诚,“但请相信,我绝无恶意。” 胡边月也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过了早饭。 有了早上那片刻的涟漪,一直以来沉闷的气氛有了不少缓解。有霍遥在旁边,小茹的脸上也能时不时出现几丝笑容,看到这样的画面,胡边月的心里也松动了几分,禁不住浮起了暖意。 野丫头起床后的头一件事,就是坐着电梯下楼,去训练馆的餐厅里大肆打包了一通,然后离开了“圣都”——严格地说,跟钱老板签订了卖身契的只有胡边月,野丫头这么干有点多少有点“薅羊毛”、蹭福利的意思,但好像也没什么人计较,她也就大.大方方地打包了,反正那帮孩子的饭量也不大。 等到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外面也传来了喧闹的人声,李运才睡醒,狼吞虎咽地扒起饭来。 小茹被胡边月打发回了房间。在钱老板这里,她很容易接触到以前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就算待在这一亩三分地里足不出户,暂时也不会觉得烦闷。更何况哥哥已经告诉她,有了更好的地方可以上学,她 也就有了盼头。 刚刚安顿好妹妹,胡边月就看见霍遥火急火燎地冲出了自己的房间,甚至还顺手在屈平的房门上敲了敲,把这位“军师”也喊了出来。 “怎么了?”胡边月不解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