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纪元的东汉朝代末期,出了一位十分厉害的文学家,名字叫蔡琰,字文姬。她博学多才,但身世坎坷,前半生都在国家和民族的纷争中漂泊。虽然流传下来的作品不多,但仍有《胡笳十八拍》这样的传世杰作……”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小茹尚且稚嫩的声音,有些生疏地念着这大段大段拗口的文字,这些文字传到胡边月的耳中,明明很轻柔,却重如千钧。 胡边月安安静静地听完了那一段藏着自己名字的诗句,直到代表着声音起伏的波形图案消失,先前的电子地图又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好奇地再次伸出手去,这次触碰了位于7号区以北不远处的一个光点—— “旧纪元的东晋王朝,曾经把都城建在这里。当时的豪门贵族,全都住在附近,前朝有名的‘乌衣营’在这时被改建成了‘乌衣巷’,还衍生出不少有意思的故事。曾经有一位姓刘的大诗人,还写过跟这里有关的诗句,流传千古……” 再换一个。 “这里曾经是旧纪元远古时代燕国所在, 在那时,这里有一条叫做易水的河流。根据古籍记载,有一位盖世无双的侠客,就在这里辞别友人,然后……” 胡边月像听不够似的,一个又一个地触碰着地图上的光点,听着小茹脆生生的声音,讲述着五花八门的、他根本都没听过的故事。 在生存是最大难题的如今,学校恨不得让每个读书的孩童在十岁就能够掌握某项技能,然后走出课堂去工作,制造价值,因此,“无用”的历史已经成了闲人和富人们的消遣。 普通人就像胡边月一样,连旧纪元是怎么结束的都不清楚,更别说遥远的古代了。 因此,小茹一字一句口述记录的这些故事,肯定不会来自她的阅读积累——她根本都没处去收集这样的资料。 这些故事,她只有可能从一个地方听到。 那是他和她都再也听不到的声音:母亲胡念。 母亲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博学的人,虽然胡边月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那么多古代的典故,小的时候,他也喜欢缠着母亲,听这些故事;后来长大了一些,慢慢地他就在家待不住了,整日往外头跑,从闯祸、到赚钱,已经有好多年都 没听母亲讲过故事了。 相反,倒是整日与母亲待在一起的小茹,听到了越来越多的老故事。她不仅听,显然还记在了心里,并且在霍遥的帮助下,把这些故事存进了眼前这个小小的设备里面。 她在用自己能想到的方式,弥补哥哥再也见不到母亲的遗憾。 在想明白这个用意的那一瞬间,胡边月泪如雨下。 …… 五个人一起分享蛋糕,这对胡边月和小茹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有野丫头这个活跃气氛的人在,房间里无论如何都不会冷场;再加上霍遥在旁边帮忙,似乎每个人都不自觉地开心起来;就连屈平的话都比平时多了些,甚至还跟野丫头开起了玩笑,只是那玩笑实在有些过时,旁边的几人不仅没被玩笑给逗到,反而一起把他笑话了一通。 胡边月是真的笑起来了。在笑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觉得这表情有些陌生,还隐约生出了一丝担心:怕自己会不会在不知觉的情况下摆出了什么四不像的奇怪表情,惹大家笑话。 可其他人都看到了他的脸、他的表情,大家也的确笑了,笑得开心,由衷地开心 。 野丫头干脆抛出了两人小时候的糗事——当然,主要是胡边月的事。然后,眼看着小茹眼中关于哥哥“高大伟岸”的形象一点点崩塌,大家的嬉笑声也越来越放得开了。 作为反击,胡边月直接无视了野丫头的“禁令”,说起了两人被自己召唤出的类兽影像给追着跑,最后野丫头被吓得哭鼻子的经历。为了助兴,他甚至还当场制造了一个梁渠的幻象出来,就悬浮在野丫头的头顶,嘶吼着,张牙舞爪地瞎比划。 野丫头直接按倒了胡边月,提起拳头准备揍他,两人完全没注意到,霍遥一直努力用眼睛有限的功能在递出眼色。直到她拼命咳嗽、不得不端起水杯来喝水掩饰的时候,这两人才突然反应过来—— 胡边月从未在小茹的面前催动芯片召唤过全息影像。 他们赶忙去看小茹,却发现这小姑娘正瞪着大眼睛,一边笑着,一边兴致勃勃地盯着那个幽蓝色的梁渠,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 胡边月这时才想起来,母亲说过,小茹其实早就发现他鼓捣芯片的事情了,只不过,大家一起都默契地没去戳穿。 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尴 尬,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听见小茹开了口:“屈平叔叔,你知道这只类兽叫什么吗?” “噗……” 一直以来都保持了知性端庄的形象的霍遥,差点连水杯都没端稳,喝到一半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叔叔?” 屈平怎么都没想到焦点一下子到了自己的身上,还是以如此哭笑不得的方式。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回答问题,还是去纠结“叔叔”这个称呼。 被野丫头放开的胡边月,快步跑到妹妹身边,蹲下去问:“小茹,为什么喊他叔叔呢?” “因为……”小茹完全没意识到问题在哪里,还有些茫然地看着野丫头正手忙脚乱地帮霍遥擦着水,“他跟学校的老师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