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把胡边月给问得更窘迫了。 最初相识的时候,他喊的一直都是“霍遥”。从小到大,除了燕然之外,他还真没对家人以外的谁喊过什么稍微亲近一点的称呼——当然,像什么“老蛋”以及“关姐”这样的外号或者敬称,是不算在内的。 后来,他们为了在4号区那些人面前演戏,霍遥对他的称呼变成了“阿月”,可他仍旧是直呼其名。 直到这一次。 在霍遥与那只怪鸟纠缠在一起滚落山坡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哪怕将出自朋友、伙伴身份的那种关心剥离出去,他心底剩下的情绪仍然十分复杂。 有为了救霍遥宁愿赴汤蹈火的决绝,有看到她遍体鳞伤时的心疼,有对于罪魁祸首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痛恨,还有对于自己疏忽大意、没照顾好她的极度自责。 哪怕是胡边月再怎么愚钝,这时也已经意识到了某些不寻常的情感。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在照顾霍遥的那些天里,他除了拉着霍遥的手不放之外,再也不会干什么别的来表达情绪。等到霍遥康复之后,两人各忙各的,更是没再提及这个话题。 可现在,连鼓咚咚都已经有眼色地把空间给让出来了,他再 不说点什么,好像有点不像话了。 但他还是开不了口,话明明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前所未有地扭捏起来。 “怂。” 胡边月的脑海里冷不丁迸出这么一个字,给他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时,他才发现豹哥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旁边,左眼闭着,只有右侧的红眼睁着、看着他,倒像是一副十分蔑视的鬼脸。 可能是这一下刺激到了他,胡边月一下子来了精神,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开口唤了声:“遥——” 话音甚至还没出口,霍遥就上前一步,一下子抱住了他。 胡边月往后踉跄了一步,下意识稳稳地接住霍遥,然后就愣在了原地。 他只觉得自己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一股热流也顺着胸口涌到了脑门,脸烧得发烫。 好不容易用深呼吸压住的心跳再次变得乱七八糟,但胡边月知道,再做什么让自己冷静的事情都是徒劳了。他只有顺着本能,唤了一声:“遥遥。” …… 本就是个机灵鬼的鼓咚咚对此并不意外,倒是小茹瞪大了眼睛。 哥哥和霍姐姐之间的苗头,她也早就看出来了,不然也不会干出牵着他俩的手放一起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她的确没想到竟然会在 哥哥出发之前看到这一幕,小心脏顿时就兴奋了。 因为对她来说,这就意味着霍姐姐也会像哥哥一样陪着她了。 两人静静地相拥着,就这么过了好几分钟。 这是胡边月离开7号区以来最为安心、放松的几分钟。他的大脑好像放空了,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但他周身的感知却也变得异常敏锐,能够感受到霍遥手臂、后背和脸颊的温度,能够闻到那蹭着他脖颈的头发香味,甚至能感应到霍遥那并不平静的情绪。 最后,是霍遥先松开了胡边月,笑着说道:“别耽误时间了,出发吧!” 胡边月的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恋恋不舍的神情,他想要再和霍遥说几句话,但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台词来。 “我都明白。” 这时的霍遥就像是完全读懂了胡边月的每一丝心理活动一样,简直比有着心电感应的豹哥还要敏锐。她说着,从胡边月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是那个单片眼镜。 胡边月不解地看着,就见霍遥轻轻把眼镜腿拆开,从里面取下了一粒胶囊大小的电池来,又换了一粒新的放进去装好。然后,她举起旧电池冲着胡边月晃了晃:“我留下咯!” 这是 ……礼物?信物?纪念物? 胡边月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几个字眼,然后一下子反应过来:既然这样,那自己是不是也该要点什么?但是,要什么呢? 他用目光把霍遥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又从下往上扫了回去,仍旧没有头绪,反而把霍遥给看得尴尬起来。 “笨蛋。”霍遥笑着小声嘀咕了一句,双手伸到脑后,取下了一样东西。 …… 大门在胡边月的身后缓缓地关上,代表着人类聚居区的一切都渐渐隐没在了浓厚的迷雾之中,他毫不犹豫地朝着右边走去。 聚居区围墙的外面,是一排笔直高耸的树木,只要贴着这一排树一直走,他就可以从面朝南侧的闸门,绕出迷雾,来到少室山的北面——这实在是无奈之举,因为聚居区在北侧根本就没有修建一个供人通行的开口。 雾气之中,能见度只有十几米,但这已经足够让他辨别方向,也看得清走在身旁的豹哥,更看得清自己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霍遥刚刚送给他的。 一个带着弹力的、表面由白色布料包裹着的圆环——是霍遥的头绳。 胡边月轻轻将这头绳套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脑海中满是刚才霍遥解下头绳那一 瞬间的画面:长长的头发突然就散开来,披在左右两肩,就跟他第一次在“玫瑰碎片”里见到霍遥时一模一样。 “霍——遥遥……”他不自觉地挠了挠头,就连在心底喃喃自语的时候,他竟然都还没习惯新的称呼,真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