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是涉及问天的事情,屈平似乎很少会露出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和岑寅之间倒是有一点点共同之处。不过,所有朝夕相处的人都能感觉到,屈平对外人和对同伴的微笑是不一样的。 而燕然却能感觉到,屈平对她的微笑跟对其他人的更不一样。当然,她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看到那种熟悉的微笑,燕然很快就将那短暂的窘迫抛之脑后了,跟屈平聊了几句之后,她就蹦蹦跳跳地跑进山洞里面去了。 屈平依旧站在原处,直到岑寅慢慢从高处走下来。两人的目光撞上,屈平招了招手,可岑寅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径直朝着驿站里面走去。 擦肩而过时,屈平不以为意地笑道:“原来你还是会关心同伴的。” 岑寅停住脚步,转头看了看屈平,面露不解。 屈平抬手指了指岑寅刚才站立的地方,并模仿了一下对方想要伸手阻拦燕然的动作。 岑寅默然不语,但也没有表示异议。 “其实,我也有过像你现在一样的处境。”屈平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岑寅原本已经想要回驿站了,听到这句话之后,低头思索了 片刻,这才转过身来,正式在屈平的旁边站定,面无表情地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为了某个目的,绞尽脑汁、全力以赴,最后却得到了一个与自己预期目标完全不符的结局。”屈平一边解释着,一边低下了头——头顶的树叶滴下的水珠刚好落在了他的眼镜上,他轻轻地摘下眼镜,从衣兜里取出了一块布擦拭起来。 “谁都会有。”岑寅说道。 在他看来,屈平说的只是人生中再常见不过的失败而已,谁都会经历,没什么特别的;靠这个来谈什么“相同的处境”,未免有些牵强。 …… 屈平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与普通的失败不一样。因为,导致结局南辕北辙的根源,并不在你身上,所以,你甚至没法去找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目标去怪罪、撒气。这才是我要说的——那种完全找不到方向的迷茫,会一点一点地将你彻底吞噬。” 岑寅的神情有了细微的变化。 屈平说的,正是他的心事:父亲并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事业而死的,也没有任何强力的情感纽带和光明的理由去支持他复仇;但要说与汪司令作对、像问天一样肩负什么使命,他也 缺乏动力,更因为父亲的缘故,让他连立场都十分模糊。 他当然会迁怒自己的父亲,甚至对某些行为感到不齿,但他已经没法找对方算账、出气了。 于是,他只能浑浑噩噩地,每天看着燕然、屈平、美食小队为了某些目标或兴奋、或紧张地努力,虽然自己也会出手帮忙,但始终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目标。 他对胡边月说,自己想要看看问天和宝源,可是却越看越迷茫。 他有些好奇屈平指的是什么事情,但又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透露,犹豫了片刻之后,他问出了一个有些含糊的问题:“你是指问天?” “算是吧!”屈平点了点头,重新戴回眼镜。 岑寅等了一会儿,见屈平并没有往下说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与自己和解了。在迈出第一步之前,有些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不管我们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所以,别把这些事怪到自己的头上;而且,也别让你想做的下一件事,受到你做过的上一件事的影响——你看关队长。”屈平抬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眯着眼睛看向远处。 顺着崎岖的山路,远远 地能看到几名美食小队的成员,正驾着摩托车疾驰而来。 岑寅皱起了眉头。 屈平说的话,总是要让人去费劲地琢磨,就算他自认为十分聪明,这会儿也有些糊涂——这个话题,跟关悦有什么关系? 屈平转身朝驿站里面走去,同时笑着说道:“美食小队,以前可是乞活团的,也算是汪司令的手下。哦,对了,李运还跟阿月动过手。” …… 岑寅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屈平是在提醒他:作为前乞活团成员,美食小队一定也听命做过一些“烧杀抢掠”的事情,可现在却坚定地站在了问天这一边,李运和胡边月之间也可以毫无芥蒂地并肩作战;那么,他的父亲背叛过问天,跟他现在站在哪一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需要的,只是重新找一个目标而已。至于立场,并不是需要担心的事情,想得越多,只会让自己越别扭。 岑寅转过身去,看着已经走远的屈平,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感激,可这一点情绪转瞬即逝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屈平是问天成员来着,这算不算是屈平在说服自己、加入问天? 刚刚释然了不到十秒钟,他又别扭起来了。 不过,岑寅没 在这种情绪之中沉浸多久,美食小队的摩托车就轰鸣着来到了他的面前。 对于一贯沉默的他,李运几人虽然实在没什么话可聊的,但还是点了点头算作打了招呼,然后就大踏步从旁边走过,同时朝着驿站里面喊道:“丫头,给你带好消息来了!” 燕然正在帮孙阿姨忙活,听见声音,先是应了一声,直到把手头的活儿干完,才擦了擦汗从山洞里跑出来。 “好消息?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