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岳清的话如同带有桎梏的魔咒般,令邢长路全身一紧,他瞳孔一缩,神色震惊。
长济派自立派之始,已历两百余年,能人高士辈出,在仙门中享有盛誉。而他的毁灭也仅在一瞬之间,高门华庭土崩瓦解,沙砾尘土无人问津。
长济派灭了,世上不过少了一个仙门而已。但其先辈的数代奋进却因此付诸东流,不复存在。
他自幼便加入长济派,以此为家,以此为荣,以此为志。可如今,他一无所有,只剩一腔无用的悲愤,这悲愤撑起了他活下去的动力,但却撑不住他的心之所向。
他是长济派最后的希望,却也是行至末路的绝望。他根本没有能力负担起门派振兴的使命。
他不过是一个亲眼看着长济派消亡的见证者,如此而已。
邢长路的目光变得阴冷无比,他不徐不疾道:“我从未踏足过禁地,为何是我?”
虞岳清站在几人中间,挡在了白瑶和方休怀身前:“方才我查看了墙上被手骨覆盖的字,那八个字分明是‘以生为灭,向死而活’。而这间密室的暗语却是‘以灭为生,向活而死’。你若从未到过禁地,为何会念出真正的暗语?”
邢长路顿了顿,突地仰天大笑道:“待日后长济派重振之时,诸位皆是助邢某炼阵的有功之臣。”
“炼阵!”四人不由一惊。
邢长路不再笑了,只因从他脑后伸出一截冷刃,正架在他的肩上,离脖颈近在毫厘。
原来虞岳清和白瑶轮番与他交谈,只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意难平寻到时机,一招制敌。
“邢长路,切勿轻举妄动!”意难平的剑虽无剑锋,但剑身寒凉,寒意侵入肌肤,那般冷意会让人感受到与死亡不过咫尺之距。
邢长路咬牙切齿,手掌握了握剑,没有再动。
“你错了,邢长路是我,但我却不是邢长路。”邢长路周身泛起浓烈的黑气,黑气四处游走,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意难平察觉到异样之时,邢长路竟如同大雾般四散开来,离奇消失了。
四人同时转身,背靠背地围成了一圈。
空中飘荡着邢长路的声音,无所不在。
“我只是他心中一处见不得光的角落,但他注定要被我吞噬,尸骨无存。而现在,我便是他的主宰。”
“邪念化魔!”虞岳清惊道。
人心皆有善恶两面,一面光明一面黑暗。仙门中人修行讲求缘法,若适合内修,可以修心为法,通过驱散心魔,达到至善之境,方能令修为境界大涨。但若被恶念反制,便会被吞噬,变成极端邪恶之人,堕入魔道。很多人因此误入歧途,脱离正派。
看来,邢长路在修行之时,未能踏过难关,反被恶念操纵。
听闻此言,方休怀紧握玉笛,心中波动。他始终站在几人身后,只因他要保护好自己,以免其他人因他分神,也因为昔年的阴影仍盘踞在他心头,并没有完全消散,尤其是当他再次见到阵中躺着活生生的人时。
意难平又试了一次,但仍无法将凌霄木从阵中取出。此阵如今有两层阵法,一层是邢长路设下的结界,一层是风鸾设下的结界,两股法力对冲,若强行破阵,恐怕会伤及阵中之人。但眼下邢长路已神志不清,被心魔所控,若他强行突破风鸾的结界,开启阵法,后果将不堪设想。
意难平对虞岳清三人摇了摇头,三人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点头回应。如此下去,情况不妙,必须尽快破局。
那股飘荡在空中的墨色愈加浓烈,悠悠荡荡,状似浮云,动得极快。
虞岳清看清位置后,快速打出一掌,但他的掌力如同撞在了柔软的棉絮之上,并未对黑影产生多大冲击。
黑影散了又聚,竟比之前更为浓郁,面积也大了一圈,似乎是吸收了方才虞岳清的掌力。
虞岳清见状,立即收手,其余几人也放弃了攻击。
谁知,黑影在这瞬间竟化作数道雨点,纷纷冲向了结界。“不好!”几人根本来不及阻止。
大雨停息后,邢长路在阵中现出真身。银色的结界被骤雨击破,而原本阵法外的红色结界则不断缩小,直至缩回到法阵中央。所幸,结界的变化并未波及阵中之人。
然而,地面上阵法的边缘却在逐步扩大,已蔓延至四人脚下。
四人挺直地站着,分毫不动,并未有一丝退却。他们将法力汇集在一处,为阵中的孩子撑起了一道屏障。
“徒劳而已。”邢长路漂浮在法阵中央,黑气似衣物般包裹着他的全身,“炼阵成功后,此阵的威力将提升数倍,斩妖伏魔势必更胜一筹。”他放声狂笑,喜不自胜。
“斩妖伏魔?你为了炼阵,不惜残害无辜生命,此举与妖魔何异!”意难平怒斥道。
“残害无辜也好,堕入魔道也罢。总之,长济派绝不能断送在我的手中!”邢长路怒吼道。
此时此刻,他已和黑气完完全全融成一体,周身的幽暗如同洁白的纸张浸染于浓墨中,由内而外,由表及里,皆是漆黑一片。
“你说你是长济派弟子,你说你要复兴门派,但你却忘了长济二字的真义。”一向沉默的白瑶开口道。
“我永远不会忘。为了长济派,我可以付出所有,不计任何代价。”邢长路伸出双臂,凝视着他被黑暗裹紧的身躯,轻蔑一笑。
“所以,你忘了,或许你根本不懂何谓长济。”白瑶周身洁白,纯净无瑕,与深陷泥沼的邢长路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长风破浪,直济沧海,谓之长济。我将这句话刻在大殿之外,每日必诵读百遍,以此激励自己,勿要忘记先祖遗训。纵使前路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