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瑶和意难平先后进了屋子,意难平匆忙合上门,转身问道:“白姐姐,如何?”
白瑶落寞地低下头,叹息道:“他已经死了。”
白瑶是神农后裔,妙手回春,药到病除。若是这男孩早些遇见她,未必不能保全一条性命,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然而,事已至此,她已无力回天了。
死了!意难平想到郝夫人的一线希冀已然粉碎,心绪难安。
昨日郝老爷逐客后,几人便料定郝府内必有蹊跷。而更能佐证此事的就是意难平身上那块凌霄木现出了异彩,显然,这郝府里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于是四人商定了计划,依计分头行动。
白瑶见到的郝少爷已然是一个“活死人”,他已死了有半月之久,但元神遭到禁锢,因此并未离体,这才造成了尚有呼吸和心跳的假象。而令白瑶感到震惊的还是他的情况与另一个人极为相似,只是郝老爷即便有凌霄木相助,但其不过凡人,应该做不成此事。
她想到此处不禁担忧起那些进入郝府的行乞者和流民们的安全,以及虞岳清和方休怀的安危。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
意难平很少见到白瑶将情绪外放在脸上,医者面对生命逝去,自是不免心伤。她抬手拍了一下白瑶的肩角,朗声道:“会的。”
白瑶淡然一笑,点了点头。
此时,虞岳清和方休怀留给两人的传信符有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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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以为这郝老爷还有一丝良知,谁知他现在竟连老人和孩子都不肯放过!”一个汉子斜倚在木栅栏上,透过缝隙望着隔壁牢房里的虞岳清和方休怀。
虞岳清又佝偻起身子,方休怀上前搀扶,两人在栅栏旁坐了下来,与那汉子攀谈起来。
这汉子本是去外乡投奔亲戚的,不料途中盘缠被盗,无奈只能一路乞讨。他进入青天县时,无意中听到街边乞丐们的谈话,这才来到郝府。郝府的郝老爷果然和传闻中一样乐善好施,不仅好酒好菜的款待,见他是外乡人,更特意备了一笔盘缠,并且由管家亲自驾车相送。
他心道自己当真遇到了好人,等他找到亲戚,谋到生路,一定要回来归还财物,报答郝老爷的大恩。
他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便睡着了。谁知,他再次醒来时,已身处这间地牢了。
他进来那日,便赶上了郝老爷作法。
“十个大活人,转瞬间便被那阵法吞噬,化成了一颗药丸。”大汉说到此处,仍余悸未消。
药丸!难道郝老爷所说的救治郝公子的办法,便是以人做药。如此残忍的手段,令虞岳清和方休怀深感不可思议。
大汉的眼环视了一圈,一个一个地清点起人数,随后嗤笑道:“加上你们爷孙二人,这牢里的人刚好又凑够了十个,可以拿来做药了。”
大汉身旁的灰衣男子蜷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发抖,他一听这话便怒道:“快别说了!你这乌鸦嘴,晦气。”这灰衣男子是个穷苦秀才,家乡遭灾,逃难至此。
大汉也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能活着出去。只是可惜啊,我连自己葬身何处都不知。”
“此处正是郝府书房的地下密室。”虞岳清和方休怀被管家拉到了城郊,接着被他运进了密道。他们听到管家说,这密道便是郝府的逃生通道,从郝老爷的书房直通到郊外。
“小兄弟如何得知?”大汉疲累的眼再次清醒起来,但很快又被绝望淹没了,“不重要了,就算知道是郝府的书房又如何,逃不出去的。”
“我被管家搬进密道时醒了,迷迷糊糊间听到的。这位大哥莫要灰心,说不定天无绝人之路。”方休怀和虞岳清想要摸清这郝老爷的底,便打算先不暴露身份。
大汉只把方休怀的话当成孩子的天真之语。他扭头看向方休怀,但一撞上那张充满稚嫩的脸,仍是气不打一处来。“可恶!青天县的人都说这郝老爷是个忠厚良善,仗义疏财的大善人,却不想在他眼里,我们这么多条人命,竟不及他儿子这一条性命。难道我们这些人的命便是贱,他儿子的命便是贵!”
灰衣男子将额头抵在双膝上,仍缩成一团:“‘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仁义善良,乐善好施的大好人能积攒出万贯家财,操持这偌大的家业吗?我们这些人在他眼里,也许还及不上他院里那条看家护院的大黄狗。他不嫌弃我们这些臭要饭的人脏,还肯将我们做成药给他的儿子吃,便已经是高看你我一眼了。”
“你!”大汉听了这话不由怒气冲天,恨不得起身飞踢这丧气的灰衣人几脚,但一想到马上大家都要魂归西天,便作罢了。他这话虽不中听,但却是句句真实。
“就为了他儿子的命,便不惜铤而走险。若事情败露,他也难逃一死。”大汉一撇嘴,他不信这郝老爷杀人不用偿命。
“这庞大的家业总要有个人继承,而他膝下只有一子,若是独子死了,岂不白白便宜了外人。这有钱人啊,都视财如命。况且,若是事情真的败露了,他如果不计钱财上下打典,没准真的能逃过一死。”灰衣人终于仰起头,森森道。
就在此刻,地牢的暗门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正是郝老爷和管家。
大汉释怀一笑:“兄弟们,上路了。”
灰衣人偷偷白了一眼这极没眼色专捡晦气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莽撞汉子。
郝老爷踏进地牢时,神色沉重,只因他今日见到的那个少年,比他的儿子也不过只小了几岁,但如今却要被他拿来做药。他虽已杀了不少人,但仍不免起了恻隐之心。只是这爷孙俩是一道来的,若单单放了孙子必然后患无穷。如此,只能一并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