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未了,又添新仇。
但此时别无他法,只得先走为上。
萧镜一路借着粮车作为掩体,趁乱躲入了山林之间。
肩上因着箭矢没入,已然渗出血来。萧镜清理雪地上的脚印时,还得分神留意有无留下血迹,避免暴露行踪。
纵使伤势不浅,她却不敢停留片刻,只不断向着林中更深处的走去。
跌跌撞撞,一去数里。
夜深露重,大雪封山。
萧镜头晕眼花,眼前的景物晃出了重影。她只觉得自己怕是要冻死在这荒郊野岭,眼前一会儿是母后朝着她招手,一会儿又是舅舅皱眉看她。
“咚!”
萧镜一头撞在了门上。
门?
萧镜后退了几步,顺着门框仰头看去,隐约看到门上有块牌匾,上面模糊地写了几个字,看上去应当是个废弃了的庙宇。
萧镜想也没想,立刻推门走了进去。
大殿之中,一尊两层楼高的大佛俯瞰着她。
萧镜看着那佛像,忽而嗤笑一声。
若是有真有神明,今日书冬便不会生死未卜!
忝居于此,平白受人香火,可不就破败了么!
她顺手拾了个蒲团扔在那大佛脚下,正好拿这佛像当了靠枕。
稍事歇息,她勉强从头晕目眩中缓过神来,开始检查周身的伤势。
其余各处只是擦伤,破了些皮原不要紧,只是肩头的箭矢处仍旧不断渗血。
这还真是给了她个痛快。
萧镜自嘲地笑了笑。
眼下拔箭是不能的了。昔日曾听舅舅说过,这些箭矢大多带有倒钩,若是贸然动手,只怕血肉横飞。
她只得找个了原本盛放贡品的托盘,盛了些雨雪,轻轻擦拭伤口周围沾染的尘土。
待到肩头洗净,她又拆下了原本用于束胸的布帛当作绷带,裹紧了那箭矢的周遭止血。
收拾停当,萧镜靠着佛像昏死过去。
梦中,前方冲天火光,身后凶恶追兵。她拉着书冬东躲西藏,眼看贼人提着大刀就要得手,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
她忽地睁开了双眼。
一个二十来岁模样的青年男子闯入寺中,周身的血腥之气让她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那人似乎比萧镜伤得还要重些,竟踉踉跄跄摔在了地上。
他趴在地上,气若游丝,声音轻飘飘的:“我并非歹人。烦请姑娘为我医治……”
姑娘?
这个词倒是新鲜。
被叫了将近二十年的殿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叫她“姑娘”。
萧镜忍不住问道:“不是歹人那是何人?”
那男子费了好大力气,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上,勉强从喉咙中挤出些话语:“我……家道中落,受人追杀……”
真的是受人追杀么?
萧镜仔细打量着眼前这男子。
见他的确是进的气少 ,出的气多,确实毫无威胁。一来心中略略放心,二来不由得升起了些同病相怜之感。
承蒙书冬舍命相救,她才侥幸逃生。若是今日伤得再重些,势必也需要有人替她包扎一二。
更何况书冬……
萧镜抬眼看向头顶那尊佛像。
若是真有神明,她今日搭救这男子,可能换回书冬一命?
萧镜忍着伤痛坐起身来,低声询问:“我该如何帮你?”
“我怀中……有,有金疮药,伤在左胸,清洗,敷药,有劳。”
这一摸索,先是掏出了一袋小金锞子,然后又拎出了两枚小印。
借着雪地反射的月光,萧镜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样。
一枚上书“沈氏印”,一枚上书“长子谧印”。两枚印鉴的底部都饰有繁复的花纹,虽纹样并不相同,但一看便知此物贵重。
萧镜并无梁上君子的癖好,只将这些物件搁置一旁,转头又在男子身上搜寻起来。好半天才从他的里衣中翻出了一小瓶金疮药。
她看着手里这物件,忍不住叹了一声。
当真是命比金银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