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定。
江荷买好菜先走了,之后林丛在店里转悠了几圈,最后什么也没买,直接回家了。
听到大门被林丛推开的时候,江荷还在沙发上呆坐着。她在饭馆工作,烟熏火燎一整天下来没什么胃口,晚饭没吃,回到家还是不饿。
挣扎着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又洗了个热水澡,本来打算直接睡觉的,但人一清爽胃口也来了。那就煮点饺子吧。
水很快开了,下好一人份准备把剩下的饺子放回冰箱的时候江荷顿了一下,又下了一份。
饺子煮好,江荷盛出来一盘来端着下了楼,一楼的灯都关着,她敲了敲门,里面没反应,想了想又直接过来敲了敲林从房间的窗户。
这下有反应了。
林丛就在窗前的桌子旁边坐着,她按亮台灯,起身拉开窗帘,看到外面的站着的江荷和她手里的那盘饺子,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摇摇头,示意不用。
江荷笑着也摇摇头,她一手举了下盘子,一手比划了几下,示意让林丛开窗。
她笑得温和,又有点儿执拗,林丛没办法,只能拉开窗户跟她说话:“我晚饭吃过了,不用了阿姨。”
窗户一开,江荷脸色上的表情明显变得有点僵硬,不过她还是努力维持着笑意:“阿姨最拿手的,好吃,你趁热吃啊。”
话音一落她把盘子放在窗台上就快步转身上楼了,就像过年给红包的时候会发生的那种推拉。
刚刚江荷的表情转变林丛看出来了,她是闻到烟味了,很浓烈的烟味。
林丛有个毛病,偶尔会莫名闻到一股血腥味,那味道不来自别处,就在鼻子里。
今天晚上那血腥味又出现了,还来得尤其猛烈。她想找点什么来掩盖一下它,但只在家里翻到了几根前年过年剩下的散香,包装没了,时间久了潮的厉害,怎么都点不燃。
把学习任务搞定后,忍无可忍,林丛立刻跑去了最近的小卖铺,选来选去买了一盒最便宜的香烟,江荷认出来的那个药店的袋子,是老板随手给她的。
就像找到了救星,林丛点燃香烟,坐在黑暗的屋子里,看着腥红的烟头发呆,腾云驾雾一般。
其实江荷一开始敲门林丛就听到了,她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就没打算理会,但江荷又过来敲窗户,林丛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找自己这个二房东呢,没想到人送了自己这么一盘饺子。
应该是病号餐吧。
林丛莫名想到了昨天给她送书的江澈,心说这二位租客都挺热心的。
饺子还热气腾腾的,虽然她鼻子暂时不怎么好使,但想来应该很香。样子也很漂亮,看得出来是手工包的。跟徐庆雪的手艺一样好。
不过林丛已经有一年多没吃过徐庆雪包的饺子了,他们过年的时候忙,走不开,就没回中州,林丛是一个人过的年。
看着眼前的饺子上的热气一点点消失,林丛迟迟没有动筷,晚饭吃过好几个小时了,她有胃口也没心情。
其实也没什么好烦恼的,齐晨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即便不能根除同学们的看法和记忆也无所谓,大家本来就不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何况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
至于林长城说的检讨,林丛是不可能做的,她自认没有做错。既没有做错那认什么错呢?
不可能认错。
但是还是没心情,因为林长兴。
小时候林丛在林长城那挨了训,她虽然不怎么放在心上,但通电话的时候爸妈要是问起来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还是会说几句齐晨如何如何颠倒黑白告状,害自己被叔叔训斥了。
徐庆雪听了总是会哄她几句,不哄还好,一哄委屈劲儿反而更盛,林丛免不了还要哭一鼻子。
女儿一哭,妈妈多少都会有点心疼,徐庆雪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林长兴总是会接过电话说同一句话:“好好学习,听叔叔的话。”
仔细想来,安慰之余他们从来没有推翻过林长城的结论,从来没有告诉过林丛,她是对的。
所以慢慢的,她就越来越独立,越来越报喜不报忧,他们之间的交流就只剩下成绩。
小时候林丛只是单纯地以为他们和林长城一样,都是不分对错的大人。后来长大一点之后,她模糊地意识到,他们不是不分对错,那更像是一种迁就,这迁就源自于对林长城的亲情和感谢。类似于“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或者“‘家和’万事兴”。
但刚刚,从林长兴的字里行间,她突然发现事实好像也并非如此,就像齐亮之于林长城,那种迁就更多的是来自于林长兴对林长城的忌惮和崇拜。
林长兴、林长城、齐亮这三个人,排名分先后,他们就像在一条鄙视链上,而且是一条他们自己都认同的鄙视链。
在这样的链条上,作为在链条底层的林长兴的女儿,林丛的对错不重要,讨好和息事宁人才重要。
可是没必要啊。
要怎么样才能让林长兴明白,他没必要把自己放在这条鄙视链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