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有些嘈杂,不同于往日那般带着说笑的吵闹声,今日隐隐约约听到的,是孩子的哭喊,女人的哀嚎,以及男人的咆哮。
萧唯很想起身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后背的脊骨、双腿以及指骨关节没有规律地传来阵阵刺痛使得她难以动弹,就如同有针在骨肉内间接性地跳动,慢慢耗着人的精气与耐力,直至油尽灯枯。
天色已经暗了,屋内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可她甚至无力从床上爬起,给自己点起一盏灯。
这么躺着有多久了呢?她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只记得落下了许多功课,边扎马步边背心决……绑沙袋练轻功……重温那些掌法拳法剑法鞭法……要读书然后背下来……武学心法历史典籍诗词歌赋……要背很多……还有……练琴……练舞……也许还有暗器……
萧唯一点一点地回忆着,可终究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功课?谁布置的……谁教的……谁检查的………是谁……是谁………是谁……
她想不起来,便一遍一遍地想,想我是萧唯是予灵谷之人……想凌虚剑法的基本心决……想流水帮和各门派之间的恩怨……想那一支舞应该在何时开始旋转……
都记得,都记得,平日里哭着背不出的书都约莫有些印象,到底忘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我在这里等谁?
萧唯只觉得头要被撕裂开了,她伸手去拿床边的小琉璃瓶,倒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瓶子早就空了。
反应变得很迟钝,这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如此奇怪的氛围下。
萧唯用冰凉的手在腰间摸索着,许久才吃力地将那把只有巴掌大的小匕首握住,她缓缓拔开刻着繁复春樱花纹的刀鞘,毫不犹豫地用薄如蝉翼的刀刃在左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涓涓流出,却没有顺着手臂流淌,而是尽数被那匕首吸吮干净了。
真实又深刻的疼痛让萧唯慢慢摆脱了那种昏昏沉沉的虚幻感,黑暗中她似乎都能听见匕首饥渴的吮吸声,刀面逐渐变得透亮起来,显出一股许久未见的寒森之气。
在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完全清醒后,萧唯慢慢移开了匕首,刀刃上余留的血缓缓消失,像被无形的舌舔舐,半盏茶的功夫匕首又恢复到了未粘血的光洁状态。
她将匕首别回腰间,又从衣裳上扯了根布条草草裹在伤处,便挣扎着要起身下床。
就在她脚接触地面的那一瞬,一声极具穿透力的乞求划破了天空,这声音让萧唯想起了那位住得离这最近、总穿着蓝花围裙的女人,她总在用惊人的嗓门训斥着她那六七岁的儿子。
这个叫喊声太像她了,只不过这次附带的不是怒火,而是绝望。
萧唯将手又挪回了腰间,摩挲着匕首上的纹路,如今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很像是她去射杀兔子和野獐时树林里弥漫的那种气息。
是杀戮。
在那乞求的余音消散后,萧唯便再也没有听见那女人的任何动静,她慢慢挪向门前,背靠着墙面,闭上眼睛静静地感知着。
马蹄交错前行的声音、走路时兵器发出的清脆声响以及男人粗鲁难听的叫骂声都越来越大,屋内也逐渐被红光所笼罩,而就在那些声音统一停止的一瞬,屋内已经被外面透进的光亮照得通明。
“他娘的,这见鬼的地方还有人住?”,只听那人粗暴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向手下吆喝着,“快点快点,那些狗娘养的都撤了,别最后让老子成背锅的……给我踹开,要是搜不出几根金条都对不起老子多走的路!”
手下人七嘴八舌地应了声“是”,便一窝蜂地涌了上去,可还没等他们碰到门闩,那门便从内被打开了。
走出来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她脸色惨白到没有半分血色,一身白色衣裙更衬得她如同是地狱归来的死人般没有一丝鲜活之气,可就算如此也掩盖不住她浓烈五官中透露出来的美艳,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的脸颊虽削弱了媚态,但那双潋滟艳逸的双眼却有着勾魂夺魄的风华。
冲上去开门的大汉以及那五大三粗的头领都愣怔了一会,那是在扭动腰肢的风情舞姬身上才能体会到的惊艳,可如今一个不施脂粉的病态小姑娘却给了他们内心最直观的冲击。
萧唯看着眼前光着膀子的一伙彪形大汉们,又看见了不远处泛起的火光,没有显现出丝毫害怕的神情来,只是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们,微微蹙了蹙眉,流露的唯有嫌弃与厌恶。
那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马匪们自然没有察觉她的情绪,而是看她手无寸铁又娇小孱弱,周围也不像是会有什么帮手的样子,便都放松下来,那为首的头子将刀收在腰后,向手下人摆了摆手吩咐道:“把这小娘们绑起来,回头给晏公子送去,你们几个进屋里搜,值钱的都给老子搬出来!”
方才上来踹门的马匪便要推开她冲进屋里去,却被那道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白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萧唯张开手挡在门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主人没邀请就进屋,太不礼貌了吧……”
她的声音没什么气力,还带着几分幼态的软糯,可以说毫无威慑力可言。
几个马匪显然没想到她会阻拦他们,都愣怔了片刻,马匪头子率先发出了一阵狂野的笑声,其余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开始狂笑,离她最近的马匪眼看便要伸手将她揽翻在地,可谁知小姑娘突然双手撑着门框借力,双脚一离地便直冲他胸口踢去,若是寻常人必定是踢不动这壮汉的,但萧唯体内真气运转,一踢竟将眼前牛高马大的匪徒踹出了几米远,直倒在那头子的脚边不住哀嚎。
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