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现在成长了,明白世界上有很多架根本不值得吵,只要一句“关你屁事”就能了结。
可周牧野显然不是这样好打发的人。
他瞥了眼门口歪在椅子上的看门大爷:“他已经睡着两个小时了。”
“你在这儿等了两个小时?”真是离了大谱:“周牧野,你是不是记忆错乱了,咱俩可不是能雪中送炭的关系,要不是我成长了,这会儿已经见血了。”
周牧野的花花肠子九曲十八弯,她却只有一根笔直通天的肺管子,耐心还不如锁眼儿大,实在懒得揣摩。
周牧野从怀里掏出一张小广告,抖开,自嘲一笑:“若我早知道是你家的房子,我一定不会来。”
今天听他说了这么多话,只有这句像真的。
金台夕想,如果他把最不想示弱的人排个序,自己一定能名列前茅,毕竟在他光辉灿烂的前二十年岁月里,只有自己看穿了他虚伪的假面,知道他偷偷请了八个家教苦读才能考第一,见过他世界名著下面藏的杂志美人照,还有他游戏小号的真实战绩。
她抱起双臂,挑衅道:“那你为什么又来,老来,反反复复来?”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个好人。”
金台夕维持着唇边的弧度,笑容却变得难看。
她知道“他们”指的是谁,她和“他们”确实不一样,但区分的标准,从来不是好与坏。
这世上哪分什么好人坏人,只有富人和穷人,这是她用了三年学会的道理。而这个道理,就是周牧野教给她的。
“他们?那你呢?请问你把你自己放在什么位置?”
周牧野倒退着下了两层台阶,目光与她平齐:“求人的位置。”
他竟然也有放低姿态求人的一天。金台夕心里一阵爽快,反手抓住了背后的门把手,摸着上面斑驳的铁锈:“求人,至少要叫声姐姐吧?”
要求提得如此具体,毫无模糊的余地。
周牧野抿了唇,显然没想到她如此蛮横:“你休想。”
金台夕笑得开怀:“这就受不了了?做我的租客,还得洗衣做饭拧灯泡呢。”
再说他也没吃多少亏,毕竟只比自己大一天。
他俩的生日,一个十一月二十二,一个十一月二十三,一个天蝎座,一个射手座,一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一个放荡不羁爱摆烂。
这种微不足道的巧合,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周牧野沉着脸,踏上一级台阶,离她近了一步:“你别欺人太甚。”
金台夕的眉梢扬到天上,指着他脚下:“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姐姐教你,你就好好学,不要顶嘴。”
周牧野深吸一口气,下颌紧绷,一脸屈辱地退下台阶,:“我知道了,金姐。”
金姐和姐姐只差了一个字,意味却千差万别。
金台夕一把拉开楼道门:“你今天就是叫我大爷,我也不会把房子租给你!”
说完猛地关了门。
门口的看门大爷正在打瞌睡,忽然一个激灵醒了,瞧见三号楼楼道的灯从一楼亮到六楼,齐齐整整。
他拎着保温杯溜达到门口:“吵架了?还是年轻啊,都等一个晚上了,说两句软话有什么难的?”
周牧野未置可否,递了支烟过去:“认识301的业主吗?”
话里不带情绪,也算不上亲和,但莫名让人想掏心掏肺。
“开大奔的金师傅嘛,院里都认识,今儿早上还给大伙儿带了几斤牛腱子呢。当年我俩是一个胡同的街坊,一起回迁到这个小区,以前老笑话他抠门,发了钱也捂着不花,现在人家发达了,我还在这儿看大门。”
周牧野伸手掏兜,拿出个沉甸甸的东西:“他下次来,给我打电话。”
大爷接过来,是一块手表,一看就价格不菲:“小伙子,我看你人不错才帮你,可不是为了这东西。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小金跟她爸成天斗嘴吵架,可不是什么听话孩子。”
周牧野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不听话,他可太知道了。
“这小区外来人多,您照看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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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台夕又做梦了。
王朝颠覆,纤尘不染的公子沦落勾栏,伏在昔日仇敌脚边为她斟酒。
仇敌打翻杯盏:“你既卖笑,就该做出喜庆模样,哭丧个脸好像我杀了你父母一样,晦气。”
佳酿顺着他脸颊流到唇边,像一滴泪,他捏碎手中瓷杯,衣摆染了血。
“哎呀我忘了,我确实杀了你父母。不过如今,我是你的恩客,不如叫声姐姐来听?”
小倌闭了闭眼,膝行向前,一字一顿地唤她:“金小姐,莫要欺人太甚。”
金台夕猛地醒来,掀开被子冲到电脑前,打开了一个新的空白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