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视线相触,一个淡如秋霜冷月,一个眸中划过一丝惊诧,很快又掩去了。
贺云面色还有些苍白,他垂着眸欲下床,却被拦住。
昭康帝目光慈爱:“檀儿不必起身,你大病初愈,好好休养才是。”
站在韩素身边的季白檀下意识望向了他,面色古怪。
“父皇,儿臣不碍事。”贺云瞥了韩素一眼,“当务之急应是重择良日,准备婚宴。”
韩素挑挑眉,袖中的食指一下一下敲打着腿侧,下一秒,她脑海中便久违地传来了贺云的心中所想。
【系统!怎么回事!】
接着便是系统的声音,冷漠,平淡,像是一潭死水,激不起一丝波澜。
【检测到未知侵入,系统修复中。】
贺云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下来。
【系统提示,请宿主尽快完成“结亲”任务,逾期将受到惩罚。】
【系统提示,宿主可于五日后的大宴中交好燕国使臣,获取燕国至宝百疗衣。】
韩素闻言,指尖一顿。
当今天下三分,岳国位于中原,傲视群雄,齐国位于其东北,两国间隔着条深不可测的峡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南疆位于南面,擅巫蛊之术,神秘莫测,国人不常外出。至于剩下的小国,皆是不值一提,逢年过节,它们必然会来三国朝贡,以表衷心。
但燕国比较特殊,它虽是个弹丸之地,却能在各小国中排上名号,不是因为武力高强,也不是因为政治清明,而是因为一样东西。
百疗衣。
传闻这百疗衣是上代国君偶得的秘宝,只要穿上这件衣服,将死之人也能变得生龙活虎。
但这百疗衣是燕国的秘宝,燕国使者本次新春来岳国朝贡,怎会将它带来?
思绪飘远,一直到昭康帝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檀儿,这婚暂且不办了”,韩素才倏然回神。
她沉默地站在原地,安静地听贺云如何激动,听许言初耐心地和他解释,听昭康帝点头附和,脑中糊成了一片。
垂在身侧的手突然轻轻被碰了一下,隔着一层衣物若即若离,韩素微微侧眸,见到了季白檀眸中快要溢出来的担忧。
他靠近韩素,低声道:“不舒服?”
在一旁杵了很久的韩光总算发觉了韩素的不对劲,微微拧起了眉,与此同时,韩素突然开口:“陛下,臣女胸口有些闷,可否先行离去。”
她声音飘忽不定,望着有些心不在焉。
昭康帝倒是很好说话,甚至还问她要不要唤御医来瞧瞧,韩素婉拒过后,便带着季白檀离开了房屋。
外头温度骤降,凛冽的寒风像是刀子般割在人脸上,离轿子还有一段距离,她缓缓走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两侧是高耸入云巅的红墙,将天空围成了四四方方的一块。
像是囚笼,又像是枷锁。
季白檀一路拧着眉,五次三番想将外披脱下给韩素,被拒绝后又闷闷不乐。
他内心疑惑,明明进来前还好好的,在东宫也没发生什么事,为什么出来便成了这副云游天外的模样。
韩素的魂魄直到入夜才找回来,只因一件事,她的贴身侍女初荷总算从太医院被放出来了。
刑部审人没个轻重,初荷的伤比想象的重得多,在太医院待了好久才被准许回归。
屋内,韩素望着初荷还有些不灵活的腿,道:“伤势如何了?”
初荷一边整理衣物一边回道:“已经大好了,再过几日便能痊愈。”
她还和之前一样,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完全没有因为这回韩素的任性而心生怨怼。
韩素挥了挥手,提早让人回去休息了,顺便让她将外头打扫的人都遣散。
季白檀隐在暗处,凝神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韩素唤他回去,他走的时候还不情不愿的。
韩素的闺房名为梅林院,来此处的每一个人,都会夸赞说这个名字取得真不错。窗子一开,梅花的幽香便会顺风而入,春夏秋冬,白天黑夜,这里的白梅似乎永远都不会凋谢。
也曾有人问韩素,为何这院中大片大片都是白梅,没有红梅也没有黄梅,未免单调。
但韩素不过是淡淡回了一句不喜欢。
风忽然大了,吹得窗棂哐哐作响,韩素点了盏豆灯,借着光在纸上画着什么东西。
她画得很认真,也很专注,动作却很快,仿佛已经画过无数遍,不消一会儿,她搁下笔,拿起纸张吹干,昏黄的灯光下,能隐隐看得出一枝白梅的轮廓。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叩门的轻响。
韩素望着手中线条完美的白梅图,似乎不怎么满意,随口道:“来得倒是巧。”
寂静中,房门嘎吱一声被打开,来人带着萧索的寒气与沾染的梅香,朗声笑道:“为师的占卜还能出错?”
韩素将图纸搁在桌上,而后抬眸。
来人一身雪白道袍,黑发整整齐齐地盘在头顶,执一柄雪白拂尘于臂弯,正眯着眼睛对她笑。
韩素望着他透亮的双眼:“别来无恙,师父。”
许言初跨门而入,毫不见外地坐在韩素对面,一甩拂尘:“你花大力气送信给我,又让我自导自演给太子下咒,还让我胡诌出这么个生辰八字的谎,就是为了延缓婚期?”
“小徒儿,你既如此厌恶季白檀,为何不干脆拒了这桩婚呢,充其量,也不过是为师一句话的事。”
韩素道:“不能拒。”
她双瞳深不见底,在暗色中却又闪着极微极弱的光,像是被薄云雾霭遮蔽的星子。
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