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个时辰后到了镇上,街道上已经有稀稀落落的行人在走,赵寒枝和张耀祖下了牛车,都觉得浑身酸疼,张耀祖付给牛车主人几个铜钱,牛车就原路返回了。
“枝娘,拐过前面那条巷子,就是先生家。”张耀祖把起皱的衣服拍打一遍,带着赵寒枝前往。两人刚到镇上的时候周围都是低矮的房屋,如今越走越富裕,人也多了起来。
刚拐过巷子,便听见一阵谈笑声。
赵寒枝一看,有两辆马车停在不远处,两三个富家子弟站在马车前互相拍肩,明显十分投机。
这三人身穿锦衣,腰上挂玉佩,面白,余光看见赵寒枝和张耀祖,稍稍注意一番,见她们很是贫寒就失去了所有兴趣,继续谈笑起来。
张耀祖和赵寒枝解释道:“别管他们,他们是来听先生讲课的。”
赵寒枝赶紧吹捧一下:“周先生才华横溢,今天一看果真如此。”
张耀祖赞许地对着赵寒枝点头,小丫头挺会说话,不枉他抛下赵文长带着她来,不过都是一个爹生的,怎么说话做事差距那么大呢?
赵寒枝跟着张耀祖越过三个富家子弟,径直进了中央的一座雅致小院。张耀祖熟门熟路,顺着小门进了里面的第二进,又往厢房走,他回家几天也收拾了个包袱,装着换季衣服,正要先放好再带赵寒枝去见人。没摸到厢房门,先撞见一位老管家。
赵寒枝一路上把建筑收于眼底,发现一进是周先生讲课的地方,有学子已经坐在里面等,二进便是她们落脚的地方,张耀祖就住在这。没看见周先生和其妻儿的住处,可见这地方还有第三进。
周先生,有钱啊!
老管家见惯了进进出出的学生,对赵寒枝并没有过问,只和张耀祖说了两句已补好他厢房窗户的事。
张耀祖忙问:“良玉在哪儿呢?”
老管家答道:“老爷昨夜疼痛难忍,良玉少爷守了一夜为老爷温茶,刚洗漱好要上前院去。”
张耀祖:“我有急事找他。”说完把厢房门推开包袱往里一扔,叫上赵寒枝去前院追周良玉,赵寒枝对这里一切不熟,自然先听张耀祖的,张耀祖是个聪明人,应该心里有计较。
……多亏了在家喝了粥,不然现在已经犯晕了。
片刻后还真追到了周良玉,赵寒枝看见他的第一眼心里就闪过一句话,呦,还挺潮。
周良玉长的秀俊,气质温润,看着就很让人亲近,很特殊的是,他头顶的黑发里参杂一缕白,怪异的半垂在身后。这时候的人不染发,所以不可能是挑染,那就是少年白了,白的还怪潮的。
赵寒枝的目光克制的从他头顶移走,她还真没见过这样的。
周良玉停在原地,问张耀祖:“阿兄,你走的那么急,是有什么事?”
张耀祖居然作出一点难色,暗示周良玉看看赵寒枝带的束脩,最后一跺脚:“良玉,借一步说话。”
事到临头,赵寒枝又开始忐忑了,她不禁回想自己给张耀祖的诱饵够不够多,张耀祖大概也认为直接带她去见周先生成事可能性不大,他这是打算骗周先生的儿子?让周先生的儿子在中间说说好话?希望他能够卖力一点吧。
张耀祖正要走,赵寒枝猛然拽了他一把,低声道:“张大哥,我另有一只上好的湖笔,事成后一并给你。”
张耀祖目光闪了闪,“好。”
周良玉和张耀祖便在距离赵寒枝不远处的一处柳树下谈论了起来,两人说话声音不大,赵寒枝听不清楚,只好耐心等待。
她先看张耀祖的口型一直在劝说,周良玉则不赞成的摇头,偶尔抬头瞥赵寒枝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
周良玉的声音忽然拔高:“父亲从来没说过收女学生,我们俩自作主张带人过去,难道不会受到父亲斥责吗?”
赵寒枝听见了这句,周良玉说完也发觉声音太大,再度压低声音,张耀祖又劝说了一顿,周良玉的神色渐渐从不赞同到疑惑,再到感慨。赵寒枝原本还能猜到他们之间会说什么,现在就猜不到了,不经意间走近一些,才听见张耀祖在胡扯一些什么。
张耀祖:“我这位妹妹在家是远近闻名的孝女,与其母一起含辛茹苦的供养两个兄长、父亲念书,她也好学,家中情况好转,安置好父兄后才放心外出求学。”
张耀祖:“其兄更是亲手把她送到我面前,央求我一定要让他妹妹有书可念。其母早早卖掉家中老牛,一家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念书上。”
张耀祖:“良玉可知道她的父亲?当年也是早早考上秀才,未曾想这些年都不能再进半步!穷困潦倒,为了她的束脩,将自己的书拿去卖了才换得钱银。良玉,你就让她这样走了,她回家,家中会是什么样的情景?求你和先生说说,一定要留下她……”
赵秀才是拿书换的束脩?赵寒枝想不到自己会从张耀祖口中听说,不过赵秀才是为了给大哥赵文长换的,赵文长去不了她才捡走现成。
至于前面两条也离谱的厉害,赵寒枝什么时候远近闻名了?大哥赵文长捶了一夜墙,难不成是在祝福她?
张耀祖这番话简直能进能退,真中有假,就算周良玉真去村里调查,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那些事。
周良玉好似被说服了,不再向之前完全抗拒,拿了本书要考考赵寒枝。赵寒枝一扫那本书就知道他没有刻意刁难,是普通的启蒙书,考虑到赵寒枝的年纪,他甚至没有考讲义,单纯看她熟不熟,叫她背诵。
赵寒枝记忆力超群,背的时候没有半分思索,周良玉又询问了她的学习进度,看样子单从学业上很看好赵寒枝。
背完答完,周良玉欲言又止,让赵寒枝的心沉了下去,“周大哥,是有什么